棠苑内,夜色如墨,却掩不住一室旖旎后的微妙张力。
沈晏清终究还是留宿了。并非林姝再次以言语相激,而是他仿佛要通过这种最紧密的缠绕,来确认她的存在,来平息内心深处那被“唯一”与“独占”撩拨起的惊涛骇浪。
他拥着她,手臂箍得很紧,像是怕她在睡梦中也会消失。林姝任由他抱着,呼吸平稳。黑暗中,她的眼眸却清明如星,静静地看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影。
次日清晨,沈晏清早早起身。站在床边,看着蜷缩在锦被中、似乎仍在熟睡的林姝。晨光熹微中,她面容恬静,眉眼间带着一丝倦怠,脆弱得不堪一击,与昨夜那个语出惊人、执拗索要“唯一”的女子判若两人。
他俯身,轻轻拂过她散落在枕畔的乌发,动作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流连。最终,他还是直起身,整理了下衣襟,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姿态,低声对侍立在外间的周铭吩咐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他需要去处理积压的公务,也需要……去面对锦墨轩那边,必然已经掀起的波澜。
听到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林姝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坐起身,拥着柔软的丝被,目光扫过这间奢华却如同牢笼的卧房。
“系统,调取沈府后院人员关系图,重点标注林晚月的心腹及可能被收买的下人。”
【信息检索中……沈府后院关系网络生成。林晚月核心心腹:贴身丫鬟碧荷(忠诚度95),锦墨轩管事张嬷嬷(忠诚度90)。潜在可接触人员:棠苑粗使丫鬟小翠(性格胆小,家境贫寒,易被财物打动),浆洗房仆妇赵氏(与张嬷嬷有远亲,好搬弄是非)……】
信息涌入脑中,林姝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林晚月必定会出手,而她,只需被动反击即可。
接下来的几日,棠苑表面风平浪静,内里的暗流却瞒不过她。送来的炭火总是些烟气呛人的次货,膳食看着精致,却多是些寒凉之物,连份例里的绸缎和时令果子,也总比别处短了几分。她只作不知,每日里不是看书便是临帖,偶尔在院中散散步,将一个寄人篱下、柔弱安分的女子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人设符合度检测:100%。无惩罚触发。】
晌午刚过,云珠脚步匆匆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安:“小姐,少奶奶往咱们这边来了,说是听闻您身子不适,特来探望。”
林姝执书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放下。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她起身,对镜理了理鬓角,确保自己看起来足够苍白脆弱,这才柔声道:“快请。”
帘栊轻响,一阵馥郁的暖香先飘了进来。林晚月扶着碧荷的手,款步而入。她今日穿着一身正红色金丝牡丹纹的锦缎旗袍,外罩玄狐坎肩,通身的的气派华贵逼人。与这素净的棠苑,与她眼前只穿着一件半旧月白旗袍、未施脂粉的林姝,形成了再鲜明不过的对比。
林晚月脸上带着温婉笑容,目光如同春日暖阳般落在林姝身上,带着几分关切,几分审视。这张脸……清艳得有些扎眼,眉眼间那股子挥之不去的脆弱,更是容易激起男人的怜惜。林晚月心中本能地升起一丝不喜,这样的女子,天生就是祸水。
随即,一丝熟悉感掠过心头。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记忆的闸门被悄然推开一角。
那个喧闹的早晨,震耳的鞭炮和破拖拉机的突突声交织,崭新的福特轿车旁,是她,那个被众人艳羡的沈府少奶奶。而街对面……是这个女人,穿着一身昂贵却显得凄凉的洁白婚纱……
画面逐渐清晰了。记忆里的女人抬起头,惊鸿一瞥的侧脸,那份即使身处窘境也难以掩藏的清丽姿容……与眼前这张脸,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是她!
那个本该嫁入寒门、在柴米油盐中磨灭光华的林家小姐!那个曾让她在幸福之余,生出过一丝微不足道怜悯的、同一天出嫁却命运云泥之别的女人!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在沈府?在晏清的金屋之中?!
一股寒意猝不及防地从脊椎骨窜上来,林晚月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闷得发慌。先前的疑虑、不安,此刻都找到了源头。难怪……难怪晏清会如此反常,难怪他会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这般上心!他们是什么时候勾连上的?是在那场荒唐的婚礼之前,还是之后?无数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啃噬着她的理智。
她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指尖微微发凉,但沈家少奶奶的修养,让她在瞬间稳住了心神。不,她不能失态,尤其不能在这样一个女人面前失态。她林晚月才是沈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是晏清明媒正娶的妻子。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翻江倒海的情绪死死压了下去,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温和了,快步上前,轻轻按住正要起身见礼的林姝:“妹妹快别多礼,你身子弱。”她顺势在榻边坐下,极其自然地握住了林姝的手,触手一片冰凉细腻。
“妹妹这手怎么这样凉?”林晚月语气带着真切的担忧,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这间陈设清雅的屋子,“可是这棠苑久未住人,地气寒凉,炭火也不够暖和?若是下人们伺候不用心,妹妹定要告诉姐姐,万不能委屈了自己。”她说着,责备的眼神瞥向垂手侍立在一旁的云珠。
林姝像是被她的亲热吓到,怯生生地想要抽回手,却又不敢用力,只微微低垂下头,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声音细弱得如同蚊蚋:“不……不碍事的,姐姐。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从小就怕冷。棠苑……棠苑很好,晏……少爷安排得很周到,下人们也尽心。”
她话语里对沈晏清的依赖,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林晚月的心。林晚月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握着林姝的手却紧了紧,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力度:“妹妹年轻,又是客居在此,许多事情怕是不好开口。姐姐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理应照拂你。你这般模样,住在棠苑虽是清静,但终究是偏僻了些,传出去,倒显得我们沈家怠慢客人了。”
她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依姐姐看,不若妹妹搬去离主院近些的芳华馆,那里日照好,也方便我就近照顾。对外呢,只说是我的远房表亲,前来府中养病,也全了妹妹的颜面,岂不两全其美?”
这话听着是处处为她着想,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提醒林姝“客居”、“颜面”,想将她从沈晏清身边支开,并用一个“表亲”的名分将她牢牢压住。
林姝抬起氤氲着水汽的眸子,不安地看着林晚月,像是被这“好意”弄得不知所措。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才细声细气地地回道:“姐姐……姐姐思虑周全,都是为了妹妹好。妹妹……妹妹听姐姐的安排便是。”
林晚月见她如此轻易就范,心中闪过一丝得意,却见林姝忽然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怯怯地,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补充了一句:
“只是……晏清他……他说离不得我……姐姐,你……你能不能成全我们?”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林晚月耳边嗡嗡作响。她猛地看向林姝,却只对上一双清澈见底、仿佛不谙世事的眸子,里面盛满了无助和哀求,仿佛刚才那句近乎挑衅的话,只是她情急之下、发自肺腑的痴心妄想。
林晚月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堵在那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她死死盯着林姝,想从她脸上找出丝毫伪装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令人恼火的纯然。
“你……”她几乎要控制不住音量。
恰在此时,林姝像是被她的反应吓到,眼圈一红,泫然欲滴,声音带着哭腔重复道:“姐姐,求求你……成全我们吧……”
林晚月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脸,听着她卑微的乞求,再想到沈晏清对她的维护,一股混杂着恶心、愤怒和荒谬感的情绪直冲头顶。她猛地甩开林姝的手,霍然起身。
“妹妹好生歇着吧!”她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脸上的温婉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僵硬,“姐姐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她不再多看林姝一眼,扶着碧荷的手,脚步踉跄地快步离开了棠苑。
一出院门,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怒火和那刺骨的寒意。
成全?她竟然敢让自己成全?!
林晚月回头,看了一眼那掩映在枯枝后的棠苑匾额,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好一个林姝!好一个看似柔弱无助、实则包藏祸心的贱人!
她绝不会成全!绝不会!
【系统提示:林晚月对宿主杀意值+20,当前85!林晚月情绪已濒临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