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从商会回来,刚踏入书房,便见林姝端坐在内间的沙发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镇纸,似乎已等候多时。她今日未施粉黛,穿着一件宽松的藕荷色软缎旗袍,更显得腰肢不盈一握,唯有小腹微微隆起,昭示着里面正孕育着他的骨血。
他眉头微蹙,今日在听雪轩做戏的疲惫尚未散去。“有事?”他脱下西装外套,语气淡漠。
林姝放下镇纸,抬起眼。与往日的幽怨或算计不同,她此刻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期待,仿佛藏着什么迫不及待要与他分享的好主意。
“夫君,”她声音轻快,带着一丝雀跃,“我想到一个好法子,能让姐姐再也无暇盯着我肚子,咱们的孩子就能安安稳稳地长大了!”
沈晏清被她这不同寻常的兴奋勾起了些许兴趣,走到她对面坐下,挑眉示意她继续。
林姝往前倾了倾身子,眸光璀璨,语速稍快却清晰:“你看,苏婉如现在是姐姐的眼中钉,也是你用来做戏的好棋子。但光是做戏,分量还不够。如果我们让她‘怀孕’呢?”
沈晏清眸光微动,不动声色:“说下去。”
“当然,让她怀孕的人不能是你。”林姝立刻接道,眼神笃定,带着维护,“你碰她,我嫌脏。我的意思是,你找个绝对信得过、嘴巴严实的人,安排下!之后我们便能让苏婉如诊出喜脉!”
她越说越觉得此计甚妙,眼睛愈发闪亮:“到时候,姐姐定会以为苏婉如仗着你的宠爱怀上了沈家子嗣,她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手段,都会立刻转向听雪轩!那我们不就安全了吗?”
她手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腹,语气带着憧憬和肯定:“而我这里,怀的才是你沈晏清名正言顺、唯一的继承人。让那个赝品去吸引火力,我们真正的孩子才能平安降生。夫君,你说这是不是个好主意?”她仰着脸,期待地看着他,等待他的赞许。
沈晏清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兴奋光芒,听着她将那恶毒的计划用如此“天真”的口吻道出,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
“你让我,给自己的姨娘,安排野男人?”
沈晏清的话音在寂静的书房里落下,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
林姝脸上的兴奋和期待,如同被寒风吹灭的烛火,瞬间凝固,然后一点点褪去,最终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她缓缓靠回沙发背,微微偏过头,避开他审视的目光,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这声回应轻得几乎听不见,与她方才的雀跃判若两人。
沈晏清看着她这副瞬间收敛所有情绪、仿佛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样子,心底那点因她算计苏婉如而产生的微妙不悦,迅速被一种更强烈的、被她此刻态度激起的烦躁所取代。他厌恶她这种退缩和沉默,尤其是在他面前。
他起身,绕过茶几,高大的身影立在她面前,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俯身,一手撑在她身侧的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强制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直面自己。
“说话。”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她试图躲闪的眸子,“把你刚才那点心思,给我收回去。”
林姝被迫迎上他的视线,下颌被他捏得生疼,但她依旧抿着唇,不肯开口,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渐渐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混合着委屈、愤怒,还有一种被他看穿并粗暴否定的难堪。
见她倔强不语,沈晏清心底的烦躁更甚,指间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几分。他凑近她,灼热的气息带着凛冽的烟草味,喷在她的脸上,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我的姨娘?”他重复着这三个字,语气里充满了冰冷的占有,“无论我睡没睡过,她既然顶了这个名分,就是我沈晏清名义上的女人。”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牢牢钉在她脸上,语气斩钉截铁:
“我沈晏清的人,哪怕只是个摆设,也轮不到别人来染指,更不需要用这种下作手段去作践!”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听、明、白、了、吗?”
林姝迎着他迫人的目光,心底那股被他全盘否定计划的不甘和被他强势掌控的逆反心理骤然升起。她猛地挥开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尽管力道微弱,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不明白!”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眼中水光潋滟,却闪烁着倔强的火焰,“我为什么要明白?我只不过是想保护我们的孩子!凭什么她林晚月可以处处针对我,我却连自保都不能?凭什么你可以随心所欲,我却连一点手段都不能用?!”
沈晏清看着她突然爆发的反抗,眼底瞬间卷起风暴。他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另一只手再次狠狠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直面自己眼中骇人的怒意。
“不明白?”他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令人胆寒的警告,“林姝,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只需要回答‘明白了’,然后照做。否则——”
他顿了顿,俯身逼近,滚烫的呼吸拂过她苍白的脸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我不介意让你亲身体会一下,违逆我的下场。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明白’,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今天说过‘不明白’这三个字。你,确定要试试?”
他的眼神如同最凶猛的猎食者,牢牢锁定着掌下这只胆敢伸出爪子的小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胁和掌控一切的冷酷。
林姝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狠厉震慑,心脏猛地一缩,所有的不甘和愤怒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化为了冰冷的恐惧。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他说的“下场”,绝对是她无法承受的。
挣扎的力气瞬间从体内抽离,她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眼中的火焰熄灭,只剩下被强行压制的屈辱和认命。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终于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明白了。”
声音轻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沈晏清看着她终于屈服的模样,眼底的风暴才渐渐平息,但扣着她手腕和下颚的力道并未立刻松开。他盯着她苍白的脸看了片刻,才缓缓放开手,指腹在她被捏出红痕的下巴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动作带着一种掌控后的狎昵。
“记住这种感觉。”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下次,别再让我重复。”
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袖口,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峻姿态,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雷霆之怒从未发生。
“好好养胎,别再做多余的事。”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离开了书房,留下林姝独自一人瘫坐在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