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如同最坚硬的枷锁,将她牢牢禁锢在他的领地内。林姝听着这霸道的宣言,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心底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松开。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挣扎。反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回他怀里,然后,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动作。
她微微侧头,张开干裂的唇,用尽此刻全身残余的、微不足道的一点力气,对准沈晏清肩颈连接处狠狠地咬了下去。
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一次虚弱无力的啃噬。她太虚弱了,连牙齿都在打颤,这一下几乎没能留下什么痕迹,更像是一种带着委屈、后怕和一点点邀功意味的触碰。
她松开口,气息微弱,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断断续续地在他耳边呢喃:
“我……踢了他……那里……用尽了力气……”
她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他没……没真的碰到我……其他地方……”
“我……我以为……这次……真的要死了……”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濒死般的虚弱和确认般的依赖,仿佛在向他证明,她守住了他划下的界限,也几乎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沈晏清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那一下狠咬对他来说如同蚊蚋,但她话语里透露的信息,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那被暴怒和恐惧冰封的角落。
她反抗了。用她产后虚弱的身体,拼死反抗了。
李弘那个杂碎,没能真正得逞。
这个认知,像是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冲散了他胸腔里一部分凝聚的冰碴。
他箍在她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那力道依旧强势,却似乎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安抚。
他依旧没有说什么温柔的话,只是将她的脑袋更紧地按向自己颈窝,下颌抵着她冰凉散乱的发顶,感受着她细微的、不再那么剧烈的颤抖。
黑暗中,他眼底翻涌的猩红风暴渐渐平息,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暗涌。
很好。
他的雀儿,就算折断了翅膀,也知道用喙去啄伤侵犯者。
这笔账,他会慢慢跟所有人算清楚。
而现在,他得先把她捡回去,好好修理。
汽车在夜色中疾驰,最终驶入一处僻静的江南别馆。此地早已被沈晏清的人手掌控,灯火通明,却静得可怕。
沈晏清抱着裹在大氅里的林姝,径直穿过回廊,踏入主卧。早已候命的女医生和护士立刻上前,却被沈晏清一个眼神制止在原地。
他将林姝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大氅滑落,露出她伤痕累累的身体。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对医生冷声道:“处理干净。”
女医生战战兢兢地上前,开始为林姝清洗伤口、上药。酒精触碰到鞭伤时,林姝疼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却被沈晏清一把按住手腕。
“忍着。”他声音里没有半分温情,只有不容置喙的命令。
林姝咬紧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目光却落在自己手臂和胸前那些青紫交错的痕迹上。她忽然挣扎着抬起另一只手,抓住沈晏清的袖口,声音嘶哑却带着执拗:
“药...用最好的。”她急促地喘息着,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这些痕迹...太丑了...我不要留疤...”
沈晏清垂眸看着她抓住自己袖口那瘦得见骨的手指,又看向她身上那些刺目的伤痕。他当然知道她在意什么。这副皮囊是她最锋利的武器,也是她在他面前维持骄傲的资本。
他冷笑一声,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力道大得让她吃痛。
“现在知道丑了?”他俯身逼近,气息喷在她苍白的脸上,“敢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就该想到后果。”
话虽如此,他却转头对医生厉声道:“听见了?用沈家库房里那盒凝玉膏。若是留下一道疤”他未尽的话语里是明晃晃的威胁。
女医生吓得连连称是,手下动作愈发轻柔。
林姝闻言,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镇静剂的药效开始发作,她眼皮越来越沉,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喃喃低语:“儿子...”
“在北平。”沈晏清打断她,指尖抚过她锁骨上那道最深的鞭痕,“沈家的嫡长孙,没人敢动。”
得到这个回答,林姝终于放任自己沉入无意识的深渊。只是那只手,还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袖口,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林姝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别馆里静悄悄的,只有床头一盏纱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将她苍白的面容映照得如同易碎的薄瓷。身上的伤口被清凉的药膏覆盖,疼痛减轻了许多,但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被烙铁烫过,稍一动弹便是钻心的疼。
她微微偏头,脖颈牵扯起一阵刺痛,发现沈晏清就坐在床边的扶手椅里,支着额角闭目养神。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下颌绷紧,即使睡着,眉宇间也凝着一层化不开的戾气,仿佛沉睡的凶兽,随时会暴起撕碎猎物。
她细微的抽气声惊醒了他。沈晏清倏地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锁住她,没有丝毫刚醒的朦胧,只有清醒的、如同鹰隼般的锐利,“醒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夜色的沙哑。
林姝看着他,劫后余生的恍惚感渐渐被现实的疑问取代,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股执拗的、不肯罢休的追问:
“李家人呢?”她想起那几个用浸盐藤条狠狠抽打她的粗壮婆子,眼中闪过淬毒的恨意,“那几个……动手打我的婆子,她们……”
随即,她又想起那个唯一对她流露出些许善意的、满脸皱纹的钱嬷嬷:“还有一个……可能帮过我的嬷嬷,很老,眼神浑浊……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因为帮我而……”
最后,她望进他深不见底、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吸进去的眼睛,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疑惑:“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那么快……”
问完这些,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胸腔剧烈起伏着,微微喘息。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片刻后,她忽然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带着一丝怯生生的试探,轻轻勾住了他垂在椅边的手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将她所有骄傲都碾碎了的依赖:
“夫君……我本来……真的以为……这次一定熬不过去了,要等到下辈子……你才能找到我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气若游丝,却像一根浸了蜜又淬了毒的针,不轻不重地扎进沈晏清心上最隐秘、最不容触碰的角落。
沈晏清反手,猛地握住她冰凉纤细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仿佛要将她这个人、她的灵魂都牢牢钉死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他看着她苍白脆弱却依旧难掩惊心动魄艳色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点残余的、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后怕和此刻全然的、不加掩饰的依赖,眼底情绪翻涌,是压抑的暴风雨,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李弘,”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这辈子都别想再碰女人了。废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砸在地上,清晰而冷酷:“李家,完了。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包括你提到的那几个婆子,都会付出你想象不到的代价。” 他不会让她手上沾血,但会让她亲眼看着那些人的下场。
至于那个可能帮过她的嬷嬷……沈晏清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淡淡道:“该赏的,不会少。我的人,有功必赏。” 他一向赏罚分明,规矩森严。
最后,他俯身,靠近她,灼热的、带着独属于他气息的呼吸,目光如炬地回答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你让人递出去的那句话‘素心陷李府’。”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摩挲着她手腕上那一道狰狞的鞭痕,动作带着一种绝对掌控下的狎昵,“还有你威胁报馆,说我沈晏清绝不会放过知情不报之人的话……做得不错,知道扯我的虎皮当大旗了。”
他靠得更近,气息灼热地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危险,:“记住,林姝,只要你还顶着‘沈林氏’的名头,只要你还用着‘素心’的笔名,哪怕你化成灰,钻到了十八层地狱,我也能把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再亲手……拆吃入腹。”
他的话语没有丝毫温情,依旧是那副强势到令人窒息的掌控姿态,每一个字都带着占有欲,却奇异地驱散了林姝心中最后一丝寒意和不确定,留下滚烫的印记。
她没有挣脱他的手,反而像是抓住了这浮世惊涛中唯一确定的锚点,将指尖更紧地握住他温热干燥的掌心,仿佛要将彼此的血肉都融为一体。
窗外,江南的夜雨不知何时悄然落下,淅淅沥沥,敲打着屋檐,屋内的血腥与暴戾似乎暂时被这雨声隔绝,只剩下床榻间交织的、略显急促的呼吸,以及那在绝望废墟上无声滋长的、至死方休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