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一栋不起眼的旧公寓楼里。
林姝蜷缩在沙发上，身上裹着一条薄毯。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外路灯的光透进来，在地上切出模糊的光影。
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
这是一个安全屋，傅承聿安排的。一室一厅，家具简单，但干净，有基本的食物和水。
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暗着。
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两小时前，傅承聿发来的：“待在原地，别动。等我。”
她没回。
也不知道该回什么。
腰间的伤还在疼，纹身处更是灼热得厉害。她掀开毯子看了眼，那片皮肤红肿未消，墨色的字迹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清晰。
傅承聿。
她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三个字。
然后迅速收回手，重新裹紧毯子。
窗外偶尔有车经过，车灯的光扫过天花板，一闪即逝。每一声引擎声都会让她神经紧绷，直到确认车声远去，才缓缓松一口气。
她知道秦震现在一定在全城找她。
也知道傅承聿正在来的路上。
但等待的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长得让人窒息。
林姝闭上眼睛，将脸埋进毯子里。
她不怕死。
但她怕等不到他来。
怕这条用尽算计、赌上一切才换来的生路，最终断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林姝猛地睁开眼，抓起手机。
屏幕上跳出一条新信息，来自傅承聿：
“下楼。黑色轿车，车牌尾号337。”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
然后掀开毯子，赤脚踩在地上，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
楼下街边，果然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没熄火，尾灯在夜色里泛着微弱的红光。
驾驶座的门开了。
一个人从车上下来，靠在车门边，点了支烟。
烟头的红光在黑暗里明灭。
林姝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她知道是谁。
她转身，抓起外套穿上，最后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然后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楼道里很暗，声控灯坏了，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标识泛着幽光。
她一步步走下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推开单元门，夜风扑面而来。
傅承聿就站在车边，指间夹着烟，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他穿着深灰色的长大衣，领口敞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
林姝走到他面前，停下。
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
傅承聿打量着她，脸色苍白，头发凌乱，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开，掐灭了烟。
“上车。”他说。
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林姝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傅承聿也上车，关上门，发动车子。
车子驶入夜色，汇入稀疏的车流。
车里一片沉默。
只有引擎低微的轰鸣，和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风声。
林姝侧头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边缘。
许久，她才轻声开口：
“机场那边……”
“封了。”傅承聿打断她，目光依旧直视前方，“秦震动用了他海关和空管的关系，所有深夜出境的私人航班记录都被截留核对。我们安排的飞机还没起飞，机组成员就被‘请去喝茶’了。”
林姝沉默了。
这是她没预料到的风险。
“那……现在去哪儿。”她问。
“安全的地方。”傅承聿说，“等风头过去，再安排你走。”
林姝点点头，没再多问。
车子穿过半个城市，最终驶入一个高档住宅区的地下车库。
停好车，傅承聿熄了火，解开安全带。
“到了。”
林姝推开车门下车，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傅承聿锁了车，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肩上。
“穿上。”
大衣还带着他的体温，和那种熟悉的雪松气息。
林姝裹紧大衣，跟着他走向电梯。
电梯直达顶层。
门开了，外面是一个宽敞的入户玄关。傅承聿输入密码，门应声而开。
里面是一个大平层公寓，装修简约现代，视野开阔，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夜景。
“以后你住这里。”傅承聿走进客厅，打开灯，“东西都准备好了，缺什么跟陈铭说。”
林姝站在门口，看着这个陌生的、奢华的空间。
“这里……”
“我的房子。”傅承聿转身看向她，“除了我和陈铭，没人知道。很安全。”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杯水，走过来递给她。
林姝接过水杯，指尖碰到他手指的瞬间，没有颤，反而用力握住了杯子。
她抬起眼，看着他。
“江晚姝，”她开口，声音清晰冷静，“你答应过我，会保她。”
傅承聿的眸光沉了沉。
“我记得。”
“秦震不会放过她。”林姝说。
“我知道。”
“那你的计划是什么。”林姝问，“救世主什么时候登场？”
傅承聿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等秦震的耐心耗尽，等江晚姝彻底绝望的时候。”
“那时候，”他说，“她会抓住任何一根稻草。而我，会是那根稻草。”
林姝的唇角微微勾起。
那是一个冰冷的、满意的弧度。
“很好。”她说，“记得，要让她觉得……你是唯一能救她的人。”
傅承聿没说话。
他只是看着她，看着那双清醒得像冰的眼睛，看着那里面翻涌的算计和掌控欲。
然后，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她颈间那颗宝石。
“你教我的。”他说。
林姝笑了。
那笑容很短，却真实地抵达了眼底。
她放下水杯，上前一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仰起脸看着他。
“哥哥，”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蛊惑，“你说过，不会让我死。”
傅承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嗯。”
“那现在，”林姝伸手，轻轻抚过他冷硬的下颌线，“我安全了。你是不是该……”
她没说完。
因为傅承聿已经低头吻住了她。
不是温柔的吻。
是带着压抑了整晚的暴戾、后怕、和某种近乎疯狂占有欲的吻。他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死死按向自己，唇舌攻城略地，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吞下去。
林姝没有躲。
她反而迎上去，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用同样激烈的力道回应他。
吻里有血腥味——是她自己咬破了嘴唇。有烟草的苦涩，有夜风的凉意，还有一种更深的东西，像两个在悬崖边跳舞的人，终于抓住彼此，一起坠入深渊。
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乱了。
傅承聿抵着她的额头，气息不稳，眼底那片黑暗深不见底。
“林姝，”他的声音嘶哑，“你真是……”
“真是什么？”林姝喘息着问，手指插进他浓密的黑发。
傅承聿没回答。
他只是再次吻了下来。
这一次，吻得更深，更重，像某种无声的宣誓。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
而在这个隐秘的顶层公寓里，两个浑身湿透、刚从生死线上爬回来的人，正在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彼此的存在。
确认他们还活着。
确认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
- - -
凌晨三点，秦震依旧站在客厅落地窗前。
手机响了。
“秦总，查过了。”手下的声音透着疲惫，“傅承聿今晚一直在傅家老宅，家庭聚会，没离开过。他手底下的人……表面上看也没什么大动静。”
“表面上看？”秦震冷笑，“我要的是确定。”
“我们调了他几个心腹的通话记录和行踪，暂时没发现异常。但……”
“说。”
“江小姐那边……还是不肯说。我们用了点手段，她晕过去两次了，但就是咬死什么都不知道。”
秦震的眼底掠过一丝暴戾。
“继续问。”他说，“问到她开口为止。”
挂断电话，他重新点燃一支雪茄。
烟雾在夜色里升腾。
窗玻璃上，映出他阴沉的脸。
林姝跑了。
账本丢了。
而傅承聿……干干净净，毫无破绽。
太干净了。
干净得像早就准备好了。
秦震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眼底那片黑暗越来越深。
没关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