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夜色如墨,繁星点点。小镇客栈后院颇为宽敞,月光如水银泻地,将青石板地面照得一片清亮。令狐冲静立院中,手持他那柄寻常的青钢剑,闭目凝神。重伤尽愈,内力如江河奔涌,这种久违的、甚至更胜往昔的力量感,让他迫切地需要一场演练来熟悉和掌控。
他手腕一抖,剑光乍起,起初是规整的华山剑法,“白云出岫”、“有凤来仪”,招式严谨,气度森然。但舞到酣畅处,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思过崖后洞石壁上那些破解各派剑法的诡异图形,以及与之对应的、更为奇诡狠辣的进攻招式。这些图形他曾强记于心,却因内力不济、理解不深而难以施展,此刻却如同被钥匙打开了尘封的宝库,无数灵感喷涌而出!
只见他剑势陡然一变,不再拘泥于华山剑法的中正平和,时而剑走偏锋,如同嵩山剑法的峻峭险拔;时而大开大阖,带着泰山剑法的厚重雄浑;时而又轻灵变幻,宛如衡山云雾,不可捉摸;偶尔还会夹杂几式恒山剑法的绵密守势,却又能于守势中暗藏凌厉杀机。五岳剑法,信手拈来,竟在他手中隐隐有融会贯通之势!
剑风呼啸,剑气激荡,院中落叶被卷起,围绕着他周身盘旋飞舞。此时的令狐冲,仿佛与剑合一,身形飘忽,剑光如匹练,在月下划出一道道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弧。
一直在一旁静坐调息、锤炼《混元功》的梁发,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诧!他霍然起身,脱口而出:“大师兄!你……你也看过思过崖后洞石壁上的剑法?!”
令狐冲闻声,剑势如行云流水般一收,剑尖斜指地面,气息悠长,脸上带着一种悟道般的欣喜,转头看向梁发,眼中同样有着讶异:“三师弟!你……你也是?!”
梁发快步上前,重重一点头,心中暗道:“果然是主角命格,该是他的机缘,终究是跑不掉的。”他面上不显,只是肯定道:“是!我曾无意中发现那处秘洞!”
令狐冲恍然大悟,激动地一拍大腿:“原来如此!那日我被师父罚上思过崖,机缘巧合发现了那些刻在石壁上的稀奇古怪的剑法图形。当时只觉得精妙无比,却又晦涩难懂,强自记忆,却难以施展其神髓。没想到此番因祸得福,功力大进之后,再回想那些图形,竟如醍醐灌顶,以往诸多不解之处豁然开朗,运使起来,竟有融会贯通之感!”
他越说越是兴奋,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那是武痴见到全新天地时的狂热。他长剑一横,指向梁发,语气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挑战:“三师弟!你既也看过,想必领悟更深!来来来,趁此良辰美景,你我师兄弟切磋一番,请赐教!”
梁发看着意气风发、剑意勃发的大师兄,心中也是豪情顿生,朗声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大师兄,请!”
“锵!”梁发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两人相视一笑,下一刻,剑光同时暴起!
没有杀气,只有纯粹剑技的碰撞与交流。两道身影在月光下倏分倏合,剑影翻飞,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如珠落玉盘,清脆密集。
令狐冲剑法奇诡多变,将五岳剑派的精妙招式信手拈来,时而如狂风暴雨,时而如绵绵细雨,攻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他本身剑道天赋就极高,此刻内力大增,灵台清明,更是将思过崖所学的种种变化发挥得淋漓尽致,许多招式甚至在他手中出现了新的变化,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他的剑,仿佛有了生命,灵动而不可预测。
梁发的剑法则显得更为沉稳凝练。他同样施展出石壁上所见的精妙剑招,但他根基扎实,《混元功》内力雄浑,更兼有《九阴真经》总纲心法带来的对武学至理的深刻理解,使得他的剑招在奇诡之中,更添了一份厚重与精准。往往能在箭不容发之际,以最简洁、最有效的方式化解令狐冲的攻势,偶尔一剑反击,亦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逼得令狐冲不得不回剑防守。他的剑,如同磐石,任你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二人越打越快,剑光几乎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光网,将整个院子笼罩。身影交错,衣袂飘飞,剑气纵横,吹得院中那棵老树的枝叶哗哗作响。他们不仅是在比拼剑法,更是在通过对方,验证、深化自己对思过崖武学的理解。
梁发是越打越是心惊,他深知自己能有今日成就,倚仗了《九阴真经》这等逆天机缘和两世为人的经验,而大师兄纯粹是靠自身天赋和这番破而后立的奇遇,竟能在剑法上达到如此举重若轻、浑然天成的地步,这份天资,当真令人惊叹不已。
而令狐冲心中更是波澜起伏,他原本以为自己功力大进,足以傲视同辈,可与三师弟一番切磋,却感觉对方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自己攻势虽猛,如浪涛拍岸,却始终无法探知其底线,反而从对方精准的应对和偶尔展露的、远超自己理解的剑理中,感受到一种“深不可测”的意味。三师弟的进步,简直匪夷所思!
“好!好精妙的剑法!”一声娇喝打破了院中激烈的剑鸣。
梁发与令狐冲闻声,心意相通般同时虚晃一招,收剑后撤,气定神闲,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比拼从未发生。只见蓝凤凰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正用力拍着手掌,美眸中异彩连连,满是惊叹与赞赏。她虽不通中原剑法精微之处,但那纵横捭阖的剑气、精妙入微的变化、以及两人展现出的高超境界,已足以让她心驰神往。
她快步走到院中,目光在令狐冲和梁发身上来回扫视,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晕:“我从没见过如此精妙绝伦、变化万千的剑法!两位大哥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看来我们此行诛杀童百熊,定是万无一失了!”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语气变得严肃而急切:“正好,我刚接到手下飞鸽传书。明日,童百熊会去参加魔教一位长老的寿宴,地点就在据此三十里外的黑木崖下一处别院。宴会不会持续太晚,我们可在其返回居所的路上设伏。届时他身边不会有太多高手护卫,正是我们以少胜多、一击必杀的绝佳机会!”
令狐冲听得目光炯炯,他新得神力,正想找机会验证,闻言立刻点头,豪气道:“好!就依蓝妹子之计!明日便叫那童百熊老儿,尝尝我华山利剑的滋味!”
梁发却微微蹙眉,沉吟道:“这消息来源可靠吗?童百熊身为长老,行踪岂会如此轻易被探知?会不会是陷阱?”
蓝凤凰对梁发的谨慎早已不耐,闻言不满地撇了撇嘴,肯定道:“当然可靠!这是我安插在童百熊身边多年的心腹眼线冒死传出的消息,绝不会有错!梁三爷,你若是怕了,明日大可在此等候,我与令狐大哥二人前去便是!” 她语气带着激将,更是对梁发屡次质疑的不满。
令狐冲忙打圆场:“蓝妹子,三师弟也是为大局着想。”他看向梁发,眼神坚定,“三师弟,我相信蓝妹子的判断。况且,即便有诈,以你我兄弟如今的武功,再加上蓝妹子的用毒之术,未必不能全身而退。此事宜早不宜迟,错过此次机会,再想找这等良机就难了。”
梁发见令狐冲心意已决,蓝凤凰又言之凿凿,心知再劝无益,反而可能引起内讧。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丝若有若无的不安,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便依计行事。明日天色一黑,我们便提前赶到伏击地点,仔细勘察地形,早做布置,以防万一。”
计议已定,三人不再多言,各自回房休息,养精蓄锐,以应对明日可能到来的恶战。
翌日,夜幕如期降临。天空阴沉,浓云蔽月,只有几丝惨淡的星光勉强透出,正是杀人越货的好天气。三人换上紧身夜行衣靠,带了兵刃暗器,由熟悉路径的蓝凤凰引路,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向着那条通往童百熊居所的必经之路——一段位于两座矮山之间的狭窄官道潜行而去。
山林寂静,夜枭偶尔发出凄厉的啼鸣,更添几分肃杀与诡秘。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即将在这黑暗的帷幕下拉开。而前方等待他们的,究竟是预想中的胜利,还是未知的变数与陷阱?梁发握紧了手中的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