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奔驰,将那座藏污纳垢的朱武连环庄远远甩在身后,连同那场短暂的冲突与血腥,也仿佛被凛冽的风吹散。旷野之上,天高地阔,令人心胸为之一畅。
纪晓芙与殷梨亭并肩而行,她回想起方才庄中惊险又解气的一幕,心中仍有些后怕与疑惑,忍不住侧过头,迎着风大声问道:“六哥!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怎么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朱武连环庄里的人不是好人?我们第一次路过时,你便不愿进去,这次更是直接看穿了他们的阴谋。”
殷梨亭控着缰绳,闻言侧首,对上她好奇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朗声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也。”
纪晓芙见他卖关子,不由得撅起了嘴,娇嗔道:“好六哥,告诉我嘛!你是不是早就听说过他们做的恶事?”她催马靠近些,伸手轻轻拉住殷梨亭的衣袖,摇晃着,眼中满是撒娇的意味。
殷梨亭被她这般小女儿情态逗得哈哈大笑,却依旧守口如瓶,只是道:“江湖险恶,有些人看似道貌岸然,实则包藏祸心。你夫君我行走江湖,靠的不仅是武功,还有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眼神中带着洞察世事的睿智,“多看,多听,多想,自然能分辨一二。晓芙,你日后也要多加留心。”
纪晓芙见他不肯明说,虽心有不甘,却也知他必有道理,便不再追问,只是嘟囔道:“神神秘秘的……”随即展颜一笑,“不过六哥你真厉害,三两下就把那些坏蛋都打趴下了!”
二人不再谈论那令人不快的庄子,转而一边策马赶路,一边欣赏着沿途的景色。离开了昆仑山脚的苦寒之地,越往东行,气候便越发温和。虽仍是冬季,但阳光洒在身上已有了些许暖意。路过一片枯草连绵的丘陵时,两人甚至兴致勃勃地赛起马来,骏马奔驰,衣袂飘飞,欢声笑语洒了一路,仿佛将所有的阴谋与血腥都抛在了脑后。
途中休息时,殷梨亭从行囊中取出那几本从朱武连环庄“得来”的武功秘籍,随手翻阅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纪晓芙凑过来看了看,有些不解道:“六哥,这些武功秘籍,我看除了那本一阳指,其他的似乎也都是些粗浅功夫吧?值得你这般高兴?”
殷梨亭闻言,摇了摇头,正色道:“晓芙,你这就看走眼了。须知武功高低,七分在练,三分在传。这些秘籍,来历可都不简单。”他拿起那本《一阳指诀》,轻轻摩挲着封皮,语气带着几分追忆与感慨,“这一阳指,乃是昔日天下五绝之一,‘南帝’段智兴段皇爷,也就是后来的一灯大师的独门绝学!乃天下指法之巅,既可凌空点穴制敌,又可灌注浑厚内力疗伤续命,练到高深境界,威力绝伦,绝不逊于当世任何一门神功绝学!只是段氏后人或因血脉稀薄,或因传承缺失,学艺不精,才使得这门神功明珠蒙尘,威力不显罢了。”
他顿了顿,看向纪晓芙,语气带着一丝促狭:“别的不说,单以指法而论,最起码你峨眉派,就找不出一门比它更高深精妙的武功了。”
纪晓芙听得美眸圆睁,她虽知一阳指名气很大,却不知其来历如此显赫,竟能与师父平日里推崇备至的祖师郭襄女侠的辈分相提并论。她不禁吐了吐舌头,俏皮道:“原来这么厉害!那……那其他的呢?”
殷梨亭又拿起另外几本,解释道:“这些武功,大多源自昔年的桃花岛,以及大理国丞相朱子柳的传承。桃花岛武学渊深精妙,自成一家;朱子柳前辈文武全才,其武功融合了家传笔法与一阳指的部分精义,亦是非同小可。只是朱武两家后代子孙不肖,未能领悟先祖武学之精髓,坐拥宝山而不自知,反而仗着祖荫行那不义之事,实在可悲可叹。”
纪晓芙这才恍然,喜道:“如此说来,我们这次昆仑之行,不仅找到了九阳神功,还得了这些失传已久的绝学,当真是收获颇丰了!”
“正是。”殷梨亭含笑点头,随即目光落在纪晓芙身上,变得严肃而关切,“不过,晓芙,武功秘籍再好,也需有相应的内力根基方能发挥威力。你如今最大的短板,便是内功修为尚浅。那《易筋锻骨篇》乃是我武道筑基之根本,亦是我当年武功得以快速精进的关键所在。你定要勤加修习,不可有丝毫懈怠。”
他语气转为温和,带着鼓励:“待你内力修习有成,根基稳固之后,我便将这《一阳指》传授于你。以你的聪慧与韧性,若能持之以恒,将一阳指修习至小成乃至大成境界,届时……”他微微一笑,话语中充满自信,“便是你师父灭绝师太,想要胜你,也绝非易事了。”
这话如同在纪晓芙心中点燃了一簇明亮的火焰!她自幼在师父威严下长大,对师父的武功既敬佩又畏惧,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与之比肩。此刻听到殷梨亭此言,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与动力涌上心头。她用力点头,眼神坚定无比:“六哥!你放心!我一定刻苦用功,绝不辜负你的期望!”
此后路途,纪晓芙果然更加勤奋。每日早晚定课修炼《易筋锻骨篇》不辍,便是骑在马上,也时常默默揣摩行气法门。殷梨亭在一旁不时出言指点,纠正其细微偏差。夫妻二人一个教得用心,一个学得刻苦,感情在武学的交流中愈发深厚。
他们并不急于赶路,依旧保持着几分悠闲。遇有名山大川,风景秀丽之处,便会放缓行程,甚至驻足流连片刻。殷梨亭会为她讲述山川地理、人文典故,纪晓芙则细心地打理二人的起居。这般走走停停,看遍沿途冬末春初的景致,倒不像是赶路,更像是一场甜蜜的新婚旅行。
然而,这份闲适在他们逐渐靠近中原腹地、经过一些较大市集时,被悄然打破。市集之上,虽也有些许繁华景象,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的气氛。时常可见凶神恶煞的元兵纵马驰过,呵斥驱赶路人;衣衫褴褛的流民蜷缩在墙角,眼神麻木;偶尔还能听到一些关于某地义军被镇压、某家富户被抄没的低声议论……元廷的残暴统治,如同无形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汉人百姓的心头。
殷梨亭与纪晓芙看在眼里,心情都沉重了几分。他们虽武功高强,但面对这席卷天下的滚滚洪流,个人的力量终究显得渺小。
“这世道……”纪晓芙轻叹一声,眉宇间染上一抹忧色。
殷梨亭握紧了她的手,目光望向武当山的方向,沉声道:“正因为世道艰难,我们才更需尽快回山。师父与师兄们,想必也在为此忧心。”
两人不再耽搁,加快了行程。骏马四蹄翻飞,踏起阵阵烟尘,归心似箭。
不过两三日的疾驰,那熟悉巍峨的山影,便再次映入眼帘。武当山,群峰如黛,云雾缭绕,紫霄宫的金顶在阳光下闪烁着庄严的光芒。山脚下新迁来的纪家院落也已隐约可见。
“到了!六哥,我们终于回来了!”纪晓芙望着那雄伟的山势,既感亲切,又因即将正式拜见那位武林泰斗而心生紧张,不由得攥紧了缰绳。
殷梨亭感受到她的不安,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温言笑道:“放松些,晓芙。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