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黑暗。
千早爱音感觉自己在一个温暖而潮湿的腔体里不断下坠。耳边是不成曲调的嘶鸣,眼前是混乱交织的、散发着油彩味的血肉与骨骼。那张属于晓山绘名挂着慵懒微笑的脸庞反复浮现,像一张甩不掉的贴画,她的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回响。
“不是你要见我吗?”
“不是你要见我吗?”
“不是你要见我吗?”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胡说!
爱音在意识的深海中无声地呐喊,窒息感和被吞噬的恐惧攫住了她。
……
“呼!”
爱音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阳光透过精致的蕾丝窗帘,在柔软的、带着淡淡花香的被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游动着细小的粒子尘埃,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祥和。
话说……我果然是做噩梦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心脏还在狂跳不止。梦里的感觉太过真实,那种被不可名状之物盯上、被拖入疯狂画作的恐惧,依旧像水蛭一样吸附在她的神经上。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又摸了摸身下那触感好到不像话的、铺着真丝床单的床垫。
嗯?等等……
真丝床单?花香?蕾丝窗帘?
这……好像不是我的床啊?!我那狗窝连窗帘都没有安上!
爱音的睡意如同被一盆冰水浇得无影无踪。她立刻清醒过来,掀开被子,飞快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全身。
还好,衣服虽然有些褶皱,但还完好地穿在身上。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身体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她松了口气,还好,自己应该还是清白的。
那是……绑架吗?绑到这么豪华的地方?现在的绑匪都这么讲究的吗?还给盖这么好的被子?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她忽然感觉到身侧的被褥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她僵硬地转过头,惊恐地发现,自己旁边……居然还睡了个人!
对方似乎也被她的动静惊醒,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轻哼。
那人缓缓坐起身,一头柔顺的如同上等丝绸般的咖啡色长发瀑布般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阳光恰好勾勒出她优美的脖颈线条和精致的锁骨。
她抬起手,用纤细的手指有些迷茫地揉了揉眼睛,露出一张素净而绝美的睡颜。
那一时刻,千早爱音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糟糕……这是心动的感觉!这姑娘……我在mI6档案里见过的!
长崎素世!
气质好到不像话的月之森大小姐!椎名立希说的绑票对象,oh,上帝,我好像色心萌.......呸,一见钟情了!
长崎素世也终于清醒了。
她感受到了身旁多出来的视线,转过头,看到了床上那个顶着一头乱糟糟粉毛、正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外来入侵者”。她的瞳孔在收缩,惊恐浮现在她那张美丽的脸上,嘴巴张开,一声足以掀翻屋顶的尖叫眼看就要冲口而出。
“别叫!”
爱音的反应快如闪电。求生的本能让她想都没想,整个人扑了过去,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素世的嘴。由于慌不择路,她的另一只手为了稳住身体,不偏不倚地、结结实实地按在了素世那穿着丝质睡裙柔软而饱满的胸部上。
嗯……?!
爱音的脑子宕机了零点一秒。手掌下那惊人的、柔软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清晰地传递过来,其尺寸和弹性都远超她的想象。
这……这就是传说中‘大雷’的感觉吗?!好软……好弹……可恶,感觉好到爆了!
一种混合着做贼心虚和纯粹好奇的冲动,让她忍不住鬼使神差地……轻轻捏了捏。
“唔!!”素世被她这一下冒犯的举动刺激得浑身一僵,瞪大了双眼,挣扎得更加剧烈了。
就在这时,卧室门外传来一阵轻柔的敲门声。
“素世?你醒了吗?还是不舒服吗?妈妈听见你房间里有声音。”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如果还难受的话,今天就再请一天假吧。妈妈先去上班了,早餐在桌上。”
门外的声音让两个女孩的动作都停滞了。
爱音看到素世似乎冷静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拼命挣扎,只是用一种混合着惊恐、羞愤和极度困惑的眼神死死瞪着她。
在素世的视角里,眼前这个粉毛傻瓜的形象实在是过于冲击:头发乱得像个鸟窝,睡衣领口歪着,脸上还带着一丝没睡醒的呆滞,可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惊慌失措的光,一只手还……还无礼地放在自己的胸前!
最离谱的是,她另一只手不知何时从床头柜上抄起了一把看起来像是电影道具的银色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爱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将自己从无数特工电影里学来的桥段和自己那点可怜的现状结合起来,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自以为很酷很专业的语气说道:
“夫人,姐妹我此番前来,只为结团,不为劫色。同床,但不入身,清白在此。若是我有半分冒犯你的举动,你可以随时干掉我。但若是夫人你有什么要求,姐妹我,也绝不推辞。现在……睡觉!”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故作凶狠,但那只按在人家胸部上的手,却因为紧张和该死的好手感,完全忘了拿开。
素世:“……”
……这个粉毛傻瓜到底是从哪根葱里冒出来的?!她在说什么胡话?!结团?什么团?还有,‘夫人’是什么鬼称呼啊?!她的手!她的手还在……!
尽管内心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但良好的家教和多年来养成的完美女儿形象,让素世在极致的混乱中,还是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她对着门口,用那甜美得夹子音柔声说道:
“嗨妈妈,我没事啦,刚刚做了个噩梦叫了一声。您安心去上班吧,路上小心哦。”
“那妈妈走了......”
门外,长崎妃玖温柔的声音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像潮水般退去。
卧室里,死一样的寂静重新降临,只剩下两人交错急促的呼吸声,和千早爱音那擂鼓般的心跳。她依然维持着那个荒唐的姿势——整个人跨坐在长崎素世身上,左手还死死地按在对方那触感好到犯规的胸口上,右手里的玩具枪——她现在才意识到这玩意儿轻飘飘的,八成是cosplay道具——枪口还在微微颤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妈妈走了,现在该怎么办?说好的只为结团不为劫色呢,我这手……要不要拿开?可是拿开了气势不就弱了吗?话说回来,手感真的好好……不对!千早爱音,你清醒一点!你现在是绑匪!是掌控一切的支配者!
就在爱音进行激烈思想斗争的时候,身下的素世,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最初的惊恐已经褪去。她甚至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爱音,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良久,她朱唇轻启,声音沙哑冷静:
“你是要杀我,还是要睡我?”
“哈?”爱音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
这什么展开?!大小姐的思路都这么野的吗?!
她强装镇定,试图把话题拉回自己的剧本里:“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素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理所当然的嘲弄,“睡我,只是身体上的事;杀我,我就得考虑怎么处理你的尸体,很麻烦的。”
???为什么是她处理我的尸体?!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喂!
爱音感觉自己的大脑彻底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了。她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她自以为很帅的台词:“那就……先睡,再杀。”
说完,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素世听完,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无聊的笑话,轻轻叹了口气。她那被爱音按住的身体,非但没有表现出恐惧,反而以一种微妙的幅度放松了下来。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两人贴合得更紧密了些。
“唉,一日夫妻百日恩啦……”
一个慵懒而幽怨的、带着一丝电波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爱音浑身一僵。
刚刚是她在说话吗?不对,她的嘴唇根本没动!这声音……感觉像是直接在我脑子里面响起来的?!
那个声音没有理会爱音的惊骇,自顾自地继续着,仿佛在叹息,又仿佛在引诱:
“反正呢,我只是想把乐队重组起来而已。谁是那个吉他手,我无所谓。姐妹,别这么客气嘛。”
爱音彻底懵了。她低头看着身下这个表情毫无变化的女人,感觉自己不是在绑架,而是在进行某种极其深奥的灵异体验。
是她在说话吗?
“我……客气吗?”她下意识地顺着那个声音问道。
“客气呀。”这一次,是素世开了口。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到爱音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有趣的玩具。
爱音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按在人家胸部上的手,又看了看两人之间几乎为零的距离,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复践踏:“这……还算客气啊?”
“你太客气啦!”素世说着,甚至主动挺了挺胸,让爱音手心的触感变得更加鲜明、更加完整。那柔软的丝绸睡裙下,惊人的轮廓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几乎要将爱音的理智彻底烧断。
爱音感觉一股热流“轰”的一下直冲天灵盖。
她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低吼道:“那怎么才能算不客气啊?!”
为了证明自己“一点都不客气”,她(过审删减)。
看我龙爪手!
素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下爆发出来。
“你这该死的奏粉毛到底是谁啊?!”
伴随着一声压抑了许久的、彻底破防的怒吼,素世猛地掀开被子,像一头发怒的母豹,将还沉浸在柔软触感中的爱音狠狠地掀翻在地。
那把玩具枪在空中划出一道滑稽的抛物线,掉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爱音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后脑勺磕得生疼。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床上那个正怒发冲冠、胸口剧烈起伏、睡裙肩带滑落、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和精致锁骨的月之森大小姐。
脑袋嗡嗡的,千早爱音回味着手感,觉得不虚此行。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轻飘飘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爱音的汗毛倒竖。她僵硬地回过头,只看了一眼,魂都差点吓飞了。
卧室的落地窗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女孩。她穿着简单的月之森罩衫,棕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右眼的单片眼镜在晨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她的脸上,挂着那种爱音在噩梦中见过无数次慵懒而诡异的微笑。
晓山绘名!
“啊——鬼啊!!!”
爱音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窜了起来,想都没想就躲到了刚刚还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长崎素世身后,双手死死地抓住素世的睡裙,瑟瑟发抖,只探出半个脑袋,惊恐地喊道:“你、你是人是鬼啊?!”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床上的长崎素世没有理会她,在看到绘名的那一刻,所有的愤怒、羞恼和戒备都土崩瓦解。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眼眶迅速泛红。
下一秒,竟然直接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那个戴着单片眼镜的女生。
“你来的正是时候!绘名姐姐。”
女生张开臂膀,长崎素世顺势将脸埋在绘名的肩膀上,压抑的哭声从喉咙里泄露出来,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绘名姐姐……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你这段时间去哪了啊?”
素世其实在见到爱音之后不久就有点回过味来。
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房间,刚刚还能用那种诡异的方式直接在脑内说话的,除了自己那位行踪不定、能力深不可测的绘名姐姐,还能有谁?
绘名姐姐.......终于愿意回来见soyo了吗?
只是她没想到,绘名姐姐会用这种……拐了一个傻乎乎的粉毛过来的方式登场。
绘名有些无奈地拍了拍怀里素世的后背,语气里带着一丝宠溺:“抱歉,soyo,让你担心了。”
躲在后面的爱音则是看傻了。
哈?什么情况?这俩人认识?那我算什么?
大型cosplay情趣play的一环吗?!
现在这情况.......不对,这地方不对劲啊。
想明白这一点,千早爱音的求生欲爆表,她眉头一皱,立刻松开素世的睡裙将她护到身前,一边赔着笑,一边悄悄地往门口挪动,脚底抹油。
“啊哈哈哈哈……那个,看起来是家庭团聚时间哈,我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哈,两位继续,继续!”
“你还不能走。”绘名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爱音压根不听,转身就朝着门口狂奔。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她感觉自己像是在跑步机上一样,无论双腿如何奋力地摆动,身体却在原地踏步,甚至还在缓缓地向后倒退,如同在表演一出滑稽的太空步。
“她奶奶的!”爱音怒骂。
最终,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向后猛地一扯,她惊叫着倒飞了回去。
预想中与冰冷地板的亲密接触没有到来。她落入了一个柔软而温暖的怀抱。
晓山绘名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素世,稳稳地接住了倒飞回来的爱音。她顺势将爱音揽在怀里,把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另一边肩膀上。
而刚刚还在哭泣的素世,也再次贴了上来,从另一侧抱住了绘名,顺便也等于抱住了被夹在中间的爱音。
“嗯呐嗯呐”
被两个风格迥异的绝世美少女像三明治一样夹在中间,鼻尖萦绕着两种不同的、混合着泪水和颜料的奇妙香气,千早爱音的大脑停止了运转,内心只剩下一行悲伤的弹幕。
这是……杂肥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