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城演武场。
历经数日角逐,圣曜青年武道大会终于迎来了最终的决战之日。
旭日东升,金光洒满巨大的擂台,却驱不散空气中那凝若实质的紧张与期待。
看台之上,早已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各方势力代表、乃至隐匿气息前来的老怪,无数道目光聚焦于那空悬的龙椅与下方的擂台。
今日,将决出魁首,不仅关乎无上荣耀与驸马之位,更因域外魔族与内部暗流的威胁,被赋予了选拔栋梁、凝聚国运的特殊意义。
李景裕身着龙袍,威仪万千,在百官簇拥下登上高台,落座龙椅。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参赛者区域稍作停留,带着审视与期许。
“决赛,启!”
礼官高亢的声音传遍全场。
“李直,对,澜沧子!”
两道身影,在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中,缓步登上擂台。
澜沧子依旧一身水蓝道袍,俊雅从容,只是眼神比半决赛时更加凝重。
他击败尸仙童子清风,已证明其先天中期的深厚修为与《碧海潮生诀》的精妙绝非侥幸。
而他的对手,李直。
依旧是那副易容后的清秀模样,气息内敛,眼神空洞。
但不知为何,所有看向他的人,都隐隐感觉到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质。
那并非凌厉的锋芒,也非外放的威压,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与周遭天地融为一体的“静”。
一种经历过风暴洗礼、于寂灭中重新锚定自身的“定”。
魔千雅坐在最好的观战席上,双手紧握,妩媚的眼中没了平日的嬉笑,只剩下全神贯注的紧张。
桃夭夭仍在客栈休养,未能亲临。
秦翌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桃花眼中光芒闪烁。
尸仙童子清风脸色阴沉,目光在澜沧子身上逡巡,带着冰冷的杀意。
李剑直平静地看着澜沧子。
他记得清风的话,此人剑罡中隐藏着一丝精纯尸气。这绝非巧合。
苏幻烟之死,桃夭夭遇袭,幕后黑手似乎总与尸气脱不开干系,而此人,或许是一条线索。
今日,他不仅要胜,还要逼出对方隐藏的东西。
至于半步绝顶的修为,寂灭修罗领域,修罗与太虚之道……这些底牌,还不到暴露之时。
他只需用“李直”这个身份所能展现的力量,便足以……震惊天下。
“请。”
澜沧子持剑行礼,眼神锐利。
李剑直微微颔首,并未取出木剑,只是空手而立。
裁判挥旗下令!
澜沧子率先发动,剑光乍起,如碧海生波,层层叠叠的湛蓝剑影瞬间弥漫开来,带着连绵不绝的潮汐之力,向李剑直涌去!
比之半决赛,剑势更加圆融,潮汐之力更加磅礴,仿佛要将整个擂台化为他的领域!
李剑直动了。
他没有硬撼那磅礴的剑势,身形如同鬼魅,在密集的剑影中穿梭。
步伐看似简单,却暗合某种玄奥轨迹,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剑锋最盛之处。
他并指如剑,指尖寂灭道韵流转,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出击!
“嗤!”
一指点出,无声无息,却精准地点在了一道剑影的薄弱之处。
那凝聚的碧波剑气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溃散!
澜沧子脸色微变,剑势一转,分水定波剑施展开来,剑光如同灵动的游鱼,轨迹刁钻,试图以巧破力,寻找李剑直的破绽。
然而,李剑直的身法仿佛能预判一切,他的指剑更是蕴含着一种“截断”、“归无”的意蕴,任凭澜沧子剑法如何精妙,总能被他以最小的代价,最精准的方式点破、瓦解!
“叮叮叮叮……!”
指剑与分水剑不断碰撞,发出密集而清脆的鸣响。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真气狂潮,只有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攻防转换,与一种近乎艺术般的精准与冷静!
李剑直将自身力量压制在先天巅峰的层面,仅以寂灭道韵对敌,却展现出了对力量无与伦比的掌控力!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仿佛经过了最精密的计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溢,少一分则亏!
澜沧子越打越是心惊!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仿佛不是一个武者,而是一个冰冷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战斗机器!
自己的所有招式变化,似乎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碧海潮生,万化归墟!”
久攻不下,澜沧子终于动用了杀招!
他体内碧波真气疯狂涌动,剑势骤然收敛,所有剑影归一,化作一道深邃如渊、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剑罡!
剑罡周围,空间隐隐扭曲,散发出恐怖的吸力!
这一剑,已然超越了先天中期的范畴,触摸到了规则边缘!
面对这足以威胁先天后期的一剑,李剑直眼神依旧空洞。
他没有闪避,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对着那吞噬而来的黑暗剑罡,虚空一按。
“寂灭……掌。”
平淡的声音响起。
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令万物终结、万法凋零的磅礴死寂之力,轰然爆发!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但那道吞噬一切的黑暗剑罡,在触及那寂灭掌力的瞬间,竟如同遇到了克星,速度骤减,光芒急速黯淡,其蕴含的磅礴能量与规则之力,被那死寂之力强行侵蚀、分解、归于虚无!
不过瞬息之间,那恐怖的黑暗剑罡,竟在李剑直掌前三尺之处,彻底湮灭,消散于无形!
仿佛从未出现过!
“什么?!”
澜沧子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这蕴含了一丝“归墟”真意的最强一剑,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抹除了?!
台下,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无数人骇然起身!
李景裕眼中精光爆射!
魔千雅捂住了小嘴!
秦翌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这李直……对寂灭之道的掌控,竟已到了如此鬼神莫测的地步?!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被李剑直这惊世骇俗的一掌所震慑时,异变再生!
澜沧子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挣扎与痛苦,随即被一抹诡异的灰黑色所取代!
他周身那精纯的碧波真气中,一丝阴冷、精纯、与苏幻烟、桃夭夭遇袭现场同源的尸煞之气,再也无法掩盖,轰然爆发!
他手中的长剑嗡鸣作响,剑身之上,竟浮现出细密的、如同尸斑般的灰黑纹路!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低沉咆哮从澜沧子喉咙里发出,他持剑的手臂肌肉诡异膨胀,青筋如同虬龙般凸起,带着一股更加狂暴、更加阴邪的力量,再次狠狠刺向李剑直!
幕后黑手,终于按捺不住了!
李剑直空洞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了然。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与此同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演武场最高处、那片专供皇室成员观战的琉璃瓦檐阴影之下,一道佝偻的身影,如同融入了阴影本身,正静静地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王掌柜浑浊的老眼,锁定着擂台上那爆发出尸煞之气的澜沧子,以及对面那依旧平静的弟子,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冰冷弧度。
‘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