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王朝,宣武十七年,秋。
中原之地,洛州,一个名为王家坳的偏僻村落。
村落依山而建,村民多以狩猎、耕种为生,民风淳朴,却也闭塞。
村中最大的家族,便是祖上曾出过几位“暗劲”大师的王家。
只是时移世易,如今的王家早已没落,族中最强者,也不过是那位年近六旬、堪堪踏入“外劲”层次的老族长王磐。
夜色如墨,秋雨淅沥。
王家祖宅的一间偏房内,灯火如豆。年轻的妇人云氏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汗湿鬓发,正经历着分娩的剧痛。
接生婆忙碌着,低声安抚。
房外,王磐长子,同样只有外劲修为的王承宗,正焦急地踱步,眉头紧锁。
就在此时,无人能见,无人能知。
于那九天之上,无尽虚空深处,与东海之滨那扇“劫门”遥相呼应,存在着另外八扇形态各异、镇守不同法则与气运的“玄乙门”。
其中一扇,门身漆黑,缭绕着无尽死寂与终结气息的门户——幽冥门。
那由上古青霄圣尊亲手布下、已封禁三百五十余年的古老封印,竟在这一刻,毫无征兆地,如同冰雪消融般,悄然瓦解了一瞬!
仅仅一瞬!
封印并未完全破除,但一道细微至极、无形无质、却蕴含着“幽冥”本源法则的命格气运。
如同挣脱了枷锁的幽魂,穿透了无尽时空的阻隔,循着冥冥中某种早已注定的轨迹,骤然降临至这中原洛州的王家坳。
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那间偏房,融入了那刚刚脱离母体、发出第一声啼哭的婴孩体内!
婴孩皮肤皱红,哭声却异常响亮。
接生婆松了口气,笑着对虚弱的云氏道:
“恭喜夫人,是位小公子!听这哭声,中气足得很呐!”
门外的王承宗闻言,也是心中一松,脸上露出了初为人父的喜悦,连忙推门而入。
没有人知道,这个被取名为“王靖”的男婴,在他降临人世的第一刻,便已背负上了一个何等沉重、何等恐怖、又注定要与那扇连通两界的“劫门”产生千丝万缕联系的宿命——幽冥道人之命格!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转眼便是十五年。
昔日襁褓中的婴孩,已长成一名身形略显单薄、面容清秀、眼神却带着一股不服输韧劲的少年。
王家演武场上,晨曦微露。
“喝!”
“哈!”
数十名王家少年子弟,正在教习的督促下,演练着家传的《莽牛劲》,拳风呼啸,汗水飞溅。
这是打熬筋骨、淬炼体魄的基础阶段,被称为“淬体期”。
淬体圆满,方能感应内息,冲击“通脉”之境。
王靖站在队伍的后排,咬紧牙关,一丝不苟地完成着每一个动作。
他的动作标准,发力也并无差错,但与其他少年那逐渐强健、气血充盈的体魄相比,他的进步,慢得令人心焦。
十五岁了。
同龄的族中子弟,天赋好些的,如大长老的孙子王骏,早在十三岁便已淬体圆满,如今更是打通了三条经脉,踏入“通脉”中期,被誉为王家未来的希望。
即便天赋寻常的,也大多在十四岁前完成了淬体,开始尝试感应内息。
唯有王靖,至今仍停留在淬体后期!
距离那淬体圆满,总是差了那么一丝,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壁垒,在阻碍着他气血的最终圆融与壮大。
“啧,王靖,你这‘莽牛’练了五年,怎么还是这副病恹恹的样子?不会是晚上没吃饱饭吧?”
休息间隙,身材壮硕的王骏带着几个跟班,走到王靖面前,语带嘲讽。
他早就看这个明明天赋奇差,却总是一副努力模样的堂弟不顺眼。
王靖擦了擦额角的汗,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默默走到一旁,拿起自己的水囊喝水。
那平静的眼神下,隐藏着的是不甘与倔强。
他知道自己的天赋差,从开始修炼起就知道。别人修炼《莽牛劲》,气血一日强过一日,他却感觉像是往一个无底洞里填充,进展微乎其微。
但他从未放弃过,别人练一个时辰,他就练两个时辰,别人休息,他仍在默默揣摩发力技巧。
为什么?他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问自己。是因为不够努力吗?
他并不知道,那潜伏在他体内、与他灵魂悄然融合的“幽冥道人”命格,正在无声无息地影响着他。
这命格,可吞噬万道,演化幽冥,潜力无穷,堪称逆天。
但在其未曾觉醒、未曾找到正确道路之前,其本身蕴含的“死寂”、“归无”特性,对于需要旺盛气血、蓬勃生机的低阶淬体境而言,无异于一种持续的“侵蚀”与“吞噬”。
他辛苦淬炼出的气血生机,大半都被这沉寂的命格本能地“吞噬”,用以滋养其自身那深不见底的本源,只留下少许维持着他的生命与基本的修炼。
这便造成了他修炼事倍功半,进度缓慢的表象。
“好了,继续修炼!”教习的喝声传来,打断了短暂的休息。
王靖放下水囊,重新回到队伍中,挥拳,踏步,目光坚定。
他不懂什么命格,也不知道那扇为他而开的幽冥门。
他只知道,自己是王家的子弟,是父亲王承宗的儿子。
父亲天赋亦是一般,年近四旬仍在外劲初期蹉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能放弃,无论如何,他都要变得更强,至少要淬体圆满,打通经脉,成为一名真正的武者,不让父母失望,不让自己……被这该死的天赋束缚一生!
少年的信念,简单而纯粹,在秋日的晨曦中,与那潜伏的幽冥命格,形成了一种微妙而残酷的对照。
命运的齿轮,自他降生那一刻便已开始转动。
而这艰难的淬体之路,仅仅是他未来那波澜壮阔、亦充斥着无尽寂寥与杀伐的“幽冥”道途的,一个微不足道,却注定铭心刻骨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