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相绩倒地气绝,那双兀自圆睁的眼中残留的惊骇与不甘,成为了他枭雄生涯的最终注脚。
主屋内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与门外渐渐平息下来的喊杀声交织,宣告着黑风岭一个时代的终结。
王莽、王彪兄弟互相搀扶着,身上添了数道新伤,衣衫褴褛,血迹斑斑。
他们看着屋内独立、手持乌黑扇子的王靖,又看了看地上黑相绩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化为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对王靖深深的敬畏。
“兄弟!不,恩公!请受我兄弟一拜!”
王莽拉着王彪,对着王靖就要跪下。
今日若无王靖,他们兄弟二人早已是黑相绩刀下亡魂,更别提什么野心霸业了。
王靖伸手虚托一股柔和劲力,阻止了他们下跪,淡淡道:“不必如此,各取所需罢了。”
他语气平静,并未因击杀黑相绩而有丝毫得意,这让王莽王彪更是高看一眼,觉得此子深不可测。
此时,门外那些原本拼死进攻的贼寇,见大当家已死,二当家三当家又明显与那恐怖少年是一伙的,顿时失去了斗志,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莽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伤势,走到门口,运起残余内劲,声震屋瓦:
“黑相绩倒行逆施,苛待兄弟,现已伏诛!尔等还要为他卖命吗?!”
王彪也提着刀,虽浑身是血,却凶悍依旧,厉声喝道:“放下兵器者,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树倒猢狲散。
黑相绩已死,最大的靠山没了,这些贼寇本就不是铁板一块,此刻见大势已去,又听闻可以活命,顿时叮叮当当丢下一地兵器,纷纷跪地求饶。
“愿听二位当家号令!”
王莽王彪见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相视一眼,皆有恍如隔世之感。
经此一夜血战,黑风岭的高层几乎被清洗一空,大当家、四当家身死,他们兄弟二人虽然重伤,却成了最大的赢家。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王莽强打精神,开始收拾残局。
清点伤亡,安抚降卒,收敛尸体,尤其是黑相绩和图氏的,需妥善处理,以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并将黑相绩多年积累的财宝库房严密看守起来。
待到天色微明,残局初定。
王莽王彪将王靖请到了原本属于黑相绩的议事堂,虽然堂内还残留着昨夜庆功宴的痕迹,但气氛已然不同。
“恩公,”王莽态度恭敬,“黑风岭能拨乱反正,全赖恩公之力。按照约定,山寨财宝,恩公可任意取用!我兄弟二人绝无二话!”
他指着旁边几个刚刚清点出来的、装满金银珠宝的大箱子。
王靖目光扫过那些黄白之物,眼神并无波动。
他只需要五百两作为路费盘缠,多了反而是累赘。
“我只要五百两现银。”
王靖开口道,“此外,我需要一匹快马,以及一份前往天霄宗的详细路线图。”
王莽王彪一愣,没想到王靖的要求如此简单。
五百两对于山寨的积蓄而言,确实是九牛一毛。
“恩公高义!”
王莽感慨,立刻命人取来五百两雪花纹银,打包妥当,又奉上了一份远比市面精细的、标注了乾州东南部山川险要、势力分布的羊皮地图,并亲自挑选了一匹寨中最好的骏马。
“恩公,”王彪忍不住问道,“您……这就要走?何不留下来?这黑风岭……不,这基业是您打下来的,您来坐这头把交椅,我兄弟二人绝无怨言!”
王莽也目光灼灼地看着王靖,显然也有此意。
若能留下这位实力强大、智谋深远的少年,山寨何愁不兴?
王靖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我志不在此。”
见王靖去意已决,王莽王彪虽感遗憾,也不敢强留。
王莽沉吟片刻,忽然道:“恩公,黑风岭之名,随着黑相绩伏诛,已成过往。我兄弟二人商议,欲将山寨更名为‘靖风岭’,一则取‘平定风波’之意,二则……也是为了铭记恩公大名!还望恩公应允!”
王靖闻言,看了王莽一眼,此人倒是懂得笼络人心。
他对此无可无不可,便点了点头。
“随你们吧。”
见王靖没有反对,王莽王彪面露喜色。
“恩公日后若有所需只需派人持此信物来靖风岭,我兄弟二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莽取出一枚特制的、刻有“莽”字和“彪”字的铁牌,郑重交给王靖。
王靖收起铁牌和银两地图,牵过马匹,对二人拱了拱手:“就此别过。”
说罢,他翻身上马,不再回头,一夹马腹,骏马嘶鸣,扬起一路尘土,朝着山下疾驰而去。
望着王靖远去的背影,王莽王彪久久不语。
“大哥,我们真的能守住这靖风岭吗?”
王彪有些担忧地问道,经过昨夜,他深知实力不足的惶恐。
王莽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握紧了拳头:
“能!也必须能!恩公为我们打下了基业,我们绝不能辜负!立刻整顿人马,修复防御,招募流民壮大声势!这靖风岭,将是我们兄弟新的开始!”
山寨易主,更名靖风岭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很快便传遍了周边地域,自然也传到了山下的洪扬县。
县衙书房内,县令杨戈听着胥吏的禀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闪烁不定。
王靖……竟然真的成功了?
而且还促成了黑风岭内讧,让王莽王彪上位,更名靖风岭?
此子,果然不简单。
不过,这靖风岭……终究是匪窝。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如今黑风岭刚经历内乱,实力大损,正是将其一举剿灭、永绝后患、顺便捞取政绩的大好时机!
一个念头,在杨戈心中滋生。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黑风岭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传我命令,点齐兵马,三日后,兵发靖风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