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五千阶的心魔洗礼,王靖步伐沉稳,沿着那古朴沧桑的阶梯继续向上。
六千阶区域,二等心魔。
幻象不再是具体的场景,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引动修行路上更深层的恐惧——道途断绝!
幻象中,归墟之道刚刚显化便骤然崩溃,自身修为尽废,重新变回那个在王家坳受人白眼的凡品一成废柴,所有努力付诸东流,未来一片灰暗。
这种对“失去”的恐惧,对“努力白费”的绝望,远比单纯的愧疚或无力感更加蚀骨。
王靖心神剧震,归墟真气剧烈波动。但他很快稳住,归墟意蕴流转,将这份恐惧视作外物,容纳,沉淀,最终将其“归于虚无”。
他的道心在淬炼中更加剔透,对归墟之道的理解加深一分——归墟,亦是循环之始,破灭之后,未必不是新生。
七千阶区域,三等心魔。
此次针对的是他开创归墟之道的“根源”。
幻象中,他立道的情景被扭曲,一个威严的声音在意识中回荡,斥责他欺世盗名,指出他的归墟之道不过是窃取幽冥之力皮毛的伪道,根基虚浮,终将反噬自身!
质疑道基!这是对开创者最根本的动摇。
王靖额角青筋隐现,周身归墟真气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滞涩。
这心魔直指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与担忧。
“吾道即归墟,何须向尔等证明!”
他于意识中发出一声冷喝,不再去纠结“根源”是否纯粹,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于自身对“归墟”二字的理解与践行。
归墟真气在极致的意志驱动下,强行将那质疑之声吞噬、湮灭!
道基非但未被撼动,反而因这坚定的“自我确认”而更加凝实。
归墟之道,无需依附任何旧道,它自有其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八千阶区域,四等心魔。
当王靖踏足此地的刹那,周围的混沌虚空骤然变得粘稠、沉重,仿佛化作了无形的泥沼。
这一次,没有具体的幻象,没有声音的蛊惑,只有一种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存在之重”。
它不直接攻击意志,也不质疑道基,而是将“存在”本身化作枷锁。
过往的记忆:无论是美好还是痛苦;
情感的牵绊:对父母的愧疚,对月璃的守护之念;
乃至对力量的渴望、对未来的期许……
所有构成“王靖”这个存在的一切,都被无限放大其“重量”,如同亿万钧枷锁,从灵魂深处拖拽着他,要让他沉沦于“自我”的泥潭,永世不得超脱,更遑论前行。
归墟真气澎湃而出,化作漩涡试图吞噬这“存在之重”。
然而,这一次,归墟之道似乎遇到了克星!
那“存在之重”并非纯粹的能量或意念,它更像是一种规则,一种概念的显化。
归墟漩涡能够吞噬掉一部分,但更多的“重量”却仿佛无穷无尽,直接从概念层面施加影响,无视了归墟的吞噬。
归墟之道,终究初立,对于这种涉及“存在意义”、“我执根源”的深层概念性力量,其“容纳”与“湮灭”的范畴显得过于稚嫩,开发远远不足!
王靖只觉得灵魂越来越沉,思绪变得迟滞,每一个念头的转动都需耗费巨大心力。
归墟真气运转越来越慢,光芒黯淡,仿佛也要被这无边的“存在之重”所压垮、同化。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颗即将坠入无边深渊的星辰,所有的光与热都将被永恒的沉寂吞噬。
“还是……太年轻了……对归墟的领悟……不够……”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嗡!!!”
一声仿佛来自万古洪荒、穿透了无尽时空壁垒的震鸣,猛地在他意识空间的最深处炸响!
紧接着,在那无边“存在之重”的压迫下,一扇门,一扇通体漆黑、铭刻着无数古老幽暗符文、散发着终结与起源并存气息的门户,毫无征兆地、庄严而肃穆地,在他意识空间中洞开!
幽冥门!
并非实体,而是其道韵意念的显化!
门扉并未完全敞开,只是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但就在这缝隙出现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汇聚了不知多少岁月、多少位执掌幽冥之力的存在所遗留的感悟与力量,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精华,化作一道冰冷而死寂、却又蕴含着无上智慧的洪流,悍然涌入王靖即将沉沦的意识!
这不是力量的直接灌注,而是更高层次的“道”的启迪,是历届幽冥道人对抗心魔、锤炼道心的经验与智慧!
在这股洪流中,王靖“看”到了:
有幽冥道人以绝对的死寂,冰封七情六欲,万般牵挂皆成虚无,以无情破我执;
有幽冥道人化身轮回,将自身执念投入无尽生灭循环,借轮回之力消磨存在之重;
有幽冥道人反向行之,极于情,极于念,将一切存在之重化为焚尽一切的业火,于极致中寻求超脱;
更有惊才绝艳者,开创类似“归墟”之法门,以幽冥为基,纳万物终结,却比王靖此刻的归墟更加完善,更加深邃,直指“无”之本质……
万千法门,殊途同归,皆是为了对抗这修行路上最终的障碍——“我”之存在。
王靖那即将熄灭的意识,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瞬间变得清明无比!
他不需要照搬任何前人的路。那涌入的感悟与智慧,如同最丰富的养分,加速了他对自身“归墟之道”的理解与开发!
“存在之重?我执枷锁?”
王靖于意识中发出无声的呐喊。
“吾以归墟纳之!非是湮灭‘我’,而是让‘旧我’归于墟,让‘新我’自墟中生!存在与否,由我定义,而非枷锁定义!”
“轰隆!”
他福至心灵,原本滞涩的归墟真气骤然一变!
不再试图去笨拙地吞噬那无处不在的“存在之重”,而是以自身为核心,演化出一方真正的、微缩的“归墟”!
意识空间内,一个更加真实、更加恐怖的漩涡出现,疯狂旋转,散发出吞噬一切、终结一切的终极意蕴。
那施加于他灵魂的“存在之重”,被这微缩归墟强行牵引、吸纳!
记忆、情感、执念……所有构成“王靖”的一切,都被投入这方归墟之中。
并非抹杀,而是经历一场彻底的洗礼与重塑!
杂质被剔除,精华被保留,执念被沉淀为动力,情感被淬炼得更加纯粹……
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当那微缩归墟缓缓平复,王靖的意识重新凝聚。
他依旧是王靖,却仿佛卸下了万亿钧的枷锁,灵魂轻灵如羽,眼神清澈如初生,对自身、对归墟之道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四等心魔,破!
他周身归墟真气自主运转,漆黑深邃,仿佛蕴含着一个个微小的世界生灭,气息比之前强大了何止数倍!
王靖缓缓抬头,望向更高处的阶梯,目光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那扇给予他启迪的幽冥门缓缓隐去。
他心中明了,这并非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