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离岸”夜总会门口缓缓刹停,金属漆面在霓虹灯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泊车小弟早已小跑上前,接过钥匙时腰微微躬着,姿态恭谨。
透过夜总会厚重的玻璃门,能看见韦吉祥正和几个年轻人在大厅说笑,一瞥见陆离下车,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收,推开身边人快步迎出来。
“老板,您怎么有空来啊!”韦吉祥边说边朝身后招手,“都愣着做什么?过来喊老板!”
几个年轻人忙不迭站直,齐刷刷鞠躬:“老板好!”
陆离莞尔:“出来散散心,不用这么拘束。Ruby在么?我找她说点事。”
“在的在的,Ruby在里头沏茶呢!”韦吉祥侧身引路,“老板里面请——”
“呦!前面那位——可是陆小姐?”
一声洪亮的招呼斜刺里插进来。
陆离驻足转身。
顺着街道走来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个精瘦中年男人,穿着花衬衫,袖子捋到手肘,露出的半截小臂筋肉结实。
他身后几人步履统一,眼神机警,显然是常跟在他身边的。
王九和阿布几乎同时挪步,并肩挡住了来人的去路。
那男人一怔,却不恼,反而后退半步,双手摊开举到肩侧,示意自己并无他意。
“陆小姐,我是恐龙啊!”他扬声自我介绍,笑容里带着江湖人特有的热络,“上回在拳赛那边咱们照过面,就是人杂,陆小姐贵人事忙,怕是不记得了。”
陆离确实记得。那次地下拳场,这人就坐在洪兴坐席的前排,嗓门大,下注也狠。
她微微抬手,阿布和王九这才向两旁让开半步。
“我弟弟阿斌——就是韩斌——为了见您一面,在您公司楼下守了快一个礼拜,回回都扑空。没想到今天我运气好,在这儿遇上您了。”恐龙笑呵呵的道,顺便把自家弟弟带上表一表心意。
“韩斌?”陆离微微挑眉,“他找我有什么事?”
话音落下,站在她右后方的阿布几不可察地低了低头,手指无意识地蹭了蹭鼻梁。
——这事真不怪他。
是生哥安排的,说韩斌这人狼子野心,竟然对阿离有非分之想,必须防患未然把他隔绝出去,所以他才会有些小动作针对对方,让对方近不了身。
阿布心里默念:要是阿离问起,就把生哥供出去,反正生哥皮厚抗揍。
陆离若有所思地看了阿布一眼,阿布那略显心虚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不过她没当场点破,只是转向恐龙,语气柔和:“韩斌要是有事,可以直接让前台联系我助理约时间。在楼下苦等可不是办法。”
恐龙搓着手,笑容里带着江湖人特有的直率:“陆小姐是大忙人,阿斌那小子又倔,非要亲自等,说这样才显得有诚意!”
道上谁不是追女仔要的就是当面锣对面鼓的劲头?到前台去约时间?传出去怕是要被笑掉大牙,韩斌那种性子更不可能做这等事了。
陆离了然一笑,从手包里抽出一张素白名片。
名片质地挺括,只印了一串手写体数字,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烫金“陆”字。她递过去:“既然这样,这张名片你转交韩斌吧,上面是我的私人号码。”
她虽不清楚韩斌具体所为何事,但这些渣fit人以后还是用得上的。
毕竟若是靓坤不听话,总得有能牵制他的人,一个电话而已,给了也无妨。
“多谢陆小姐!”恐龙眼睛一亮,咧嘴大笑接过名片,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捏着名片边缘,“对了,其实我叫住陆小姐,主要是想当面谢谢您给的那批游戏机生意!利润厚,兄弟们都很感激!”
恐龙人虽不及韩斌机敏,但江湖人情世故还是通透的。
何况自家弟弟明显对这位陆小姐有意,他这做哥哥的怎么也不能在陆离面前露怯,坏了弟弟好事。
陆离微微颔首:“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倒是屯门那边新拿的地,还要你多费心照看。”
“陆小姐放心!”恐龙拍着胸脯砰砰响,花衬衫下的肌肉绷紧,“您的事就是我恐龙的事!那块地皮我派了八个兄弟轮班盯着,有不开眼的敢伸手——”他做了个向下按的动作,压低声音,“直接给他沉海喂鱼!”
两人又寒暄几句,正要转身进酒吧,却见两个穿着普通夹克的男人从马路对面快步走来。
他们走到恐龙面前,恭敬地点头说了几句什么。
恐龙大概是觉得在大佬b的地盘上安全,加之刚和陆离谈得愉快,放松了警惕,只摆摆手对身后小弟道:“你们先去玩,我跟朋友聊点事。”
说完竟独自跟着那两人朝旁边那栋楼走去。
陆离微微蹙眉,目光追随着那三人背影。
那两人看起来不太像是寻常泊车小弟或看场马仔。
她侧头问身边的韦吉祥:“那两个人是洪兴的么?”
这条街除了“离岸”,其他夜场、酒吧或者旅馆等的安保和泊车业务都在洪兴大佬b手里。
韦吉祥在这片混得熟,三教九流都给他几分面子,人称“吉祥哥”。
他眯眼仔细看了看,很肯定地摇头:“不是大佬b的人。他手下那些头目、打仔我几乎都打过照面,这俩眼生,从没在这条街出现过。”
陆离沉吟片刻,抬眼看向跃跃欲试的王九——这人天生爱凑热闹,眼里已经闪着光。
“小九,”她轻声吩咐,“你跟去看看。不用做什么,但如果恐龙遇到麻烦……顺便搭个手,别让他吃亏就行。”
“得令!”王九嘴角一咧,搓了搓手,像只闻到腥味的猫,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他身形灵活,转眼就融进了街角的阴影里,只剩鞋底擦过地面的细微沙沙声,很快也消失在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