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灯塔的石阶,将萧父手里的半张信纸照得透亮。沈清辞无意间瞥见那几个字,脚步猛地顿住——“杀沈氏满门,嫁祸李……”
后面的字迹被撕得模糊,可这半句已足够让她心头剧震。
“萧伯父,”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平静,“您手里拿的是什么?”
萧父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慌忙将信纸塞进袖中,手背青筋暴起:“没、没什么……是以前的旧物,没用了。”
他越是遮掩,沈清辞心里的疑团就越大。方才李大人喊着“嫁祸”,此刻残信里又出现“嫁祸李”,难道当年镇国公府的灭门案,根本不是李大人一人所为?
萧彻也察觉到不对劲,皱眉道:“父亲,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说了你们也不懂!”萧父的语气突然变得暴躁,又很快蔫下去,声音带着疲惫,“这事牵扯太大,不说,是为了你们好。”
石敢当在一旁挠头,突然插话:“大小姐,其实当年沈府出事前,属下见过萧大人偷偷去府里送过一封信,当时还觉得奇怪,萧大人和沈大人不是政见不合吗?”
“政见不合?”沈清辞看向萧彻。
萧彻点头:“父亲和你父亲当年在朝堂上常争执,一个主和,一个主战,明面上确实不和。”
可暗地里却有书信往来,甚至在灭门案前有接触……沈清辞指尖发凉,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写的“萧兄深夜来访,愿假意投靠李贼”,这“假意”背后,会不会藏着更复杂的交易?
“我们回府说。”萧彻当机立断,他看不得沈清辞眼里的动摇,更容不得父亲有事瞒着他们。
回府的马车上,气氛比来时更沉。萧父缩在角落,闭目养神,可微微颤抖的睫毛暴露了他的不安。沈清辞反复琢磨那半张残信,“杀沈氏满门”的主谋是谁?为何要嫁祸给李大人?
到了萧府,萧彻直接将父亲请进书房,沈清辞和石敢当在外间等候。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争执声——
“父亲!您到底瞒了什么?!”是萧彻压抑的怒火。
“我说了别问!”萧父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要掉脑袋的事!”
“掉脑袋也得说!您知不知道清辞一家……”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沈清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刚想进去,书房门突然开了,萧父失魂落魄地走出来,眼眶通红,看见沈清辞,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萧彻站在书桌前,手里捏着那张残信,脸色铁青。
“怎么了?”沈清辞走过去。
萧彻将残信递给她。完整的信纸显然被撕成了两半,剩下的这半不仅有“杀沈氏满门,嫁祸李……”,还有一行更模糊的字:“……太后授意,不得有误。”
太后?!
沈清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里的信纸差点掉在地上。当年的太后,正是柳家的女儿,萧景渊的生母!
“所以……”她的声音发颤,“灭门案的主谋是太后?她杀了我全家,再嫁祸给李大人,让他背黑锅?”
萧彻点头,声音冷得像冰:“父亲说,当年他被太后胁迫,不仅要帮着传递假消息,还要在事后销毁证据。那半张残信,是他偷偷藏起来的,怕有朝一日被灭口,能留个凭证。”
石敢当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太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沈大人主战,挡了她的路?”
“不止。”萧彻拿起父亲交出来的另一封信,是太后写给李大人的密信,“信里说,沈大人查到了太后和倭寇私通的证据,她怕事情败露,才痛下杀手。”
沈清辞只觉得浑身发冷。母亲临终前说“柳家地宫有秘密”,原来这秘密不仅是传国玉玺,还有太后通敌的罪证!父亲查到了真相,才引来杀身之祸。
“那萧伯父为什么不早说?”
“他怕。”萧彻的声音带着无奈,“太后当年权势滔天,父亲只是个侍郎,根本斗不过她。后来太后病逝,他以为这事能烂在肚子里,没成想李大人没死,还把婉儿掳走了……”
沈清辞看着窗外,萧父的院子里传来隐约的咳嗽声,那是个被恐惧和愧疚折磨了十几年的老人。她忽然理解了那份沉默——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普通人的反抗太渺小了。
“可现在太后已经死了,”石敢当握拳,“总不能让她白杀了那么多人!”
“死人也能翻案。”沈清辞的眼神渐渐坚定,“李大人还活着,萧伯父手里有证据,我们可以把真相呈给皇上,还我沈家一个清白。”
萧彻握住她的手:“我陪你。”
就在这时,锦儿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个包裹:“娘娘,外面有个老嬷嬷送来的,说是给您的,还说……‘夫人托她交的,该让您知道了’。”
沈清辞拆开包裹,里面是件半旧的披风,正是母亲当年常穿的那件。她摸着披风的里衬,突然摸到个硬物,拆开一看,是块玉佩,上面刻着“柳”字,玉佩背面还有个“婉”字——是母亲的名字!
“这是柳家的玉佩!”沈清辞震惊,“母亲怎么会有柳家的东西?”
披风的夹层里还藏着张字条,是母亲的笔迹:“清辞,柳家有女名婉,与我同名,是太后的亲妹妹,当年曾救过我。她知太后罪证,藏于柳家祠堂的佛像后,若我出事,你可去找她。”
柳婉?太后的妹妹?
沈清辞和萧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原来母亲早就留了后手,柳家不仅有敌人,还有能证明真相的人!
“柳家祠堂在城外的柳家村,”萧彻立刻道,“我们现在就去。”
沈清辞将玉佩和字条收好,指尖拂过披风上绣着的玉兰花,像是能感受到母亲的温度。她知道,这趟柳家村之行,会揭开最后一块拼图。
马车驶出萧府时,沈清辞回头看了眼萧父的院子,窗纸上的人影一动不动,像座沉默的山。她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萧兄虽懦弱,却有底线。”
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走出阴影的机会。
车窗外,阳光正好,洒在石板路上,亮得晃眼。沈清辞握紧手里的玉佩,心里清楚,旧案的迷雾即将散尽,而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罪恶,终会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只是她没料到,柳家村的祠堂里,等待她的不仅是真相,还有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秘密——柳婉,根本不是太后的妹妹,而是她从未谋面的亲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