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小姐是觉得，她年纪大了，手脚不如往日麻利了？
孙嬷嬷神情黯淡。
心里说不难过是假的。
她低垂着头，沉默得不想说话。
却感觉手腕一暖。
乔伊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瞎想什么呢？”
她放软语气，略带几分不自在地哄人。
“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嫌弃谁，也不能嫌弃你啊。”
“这不是谢苡柠身边没什么帮手，想让你去带带她么。”
“真的？”孙嬷嬷心情好转，虽然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没有发现破绽。
“当然。”乔伊神色认真。
孙嬷嬷想了想，“那小姐什么时候回京？”
“最多半月。”乔伊分外笃定。
“那就是下月初。”孙嬷嬷安心几分，“好，那我在京都等小姐，”
这对旁边的谢苡柠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她拉着乔伊连连保证。
“伊伊，你放心，我一定把人照顾好，绝对不会委屈了孙嬷嬷。”
“等你回京时，把人亲自送回乔家。”
“好。”乔伊点头。
让莲华帮忙，给孙嬷嬷收拾东西。
翌日一早。
难得起了个大早。
与孙嬷嬷和谢苡柠一同，用了早膳。
刚开始的时候，见有外人在，孙嬷嬷还不愿意落座。
“小姐，这不合规矩。”
让旁人看见小姐与下人同席，会让人觉得小姐不懂礼数，自贬身份。
会损伤乔伊脸面的事情，孙嬷嬷比谁都要在意。
乔伊满脸不高兴。
她双手环胸，向后靠了靠。
“苡柠不是外人，你在我这里，也不是下人。”
一句话，说得两个人心里都美滋滋的。
孙嬷嬷到底还是落座了。
只是吃到一半，她便站起身，又开始嘱咐莲华。
“我走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小姐晚上脚热，喜欢踹被子，你要记得勤看着些。”
“小姐喜欢早上喝温茶，午后喝凉茶，千万别弄混了。”
她的话像是说不完一般。
乔伊看着好笑。
急忙叫住她，“只是半个月而已，不用这么担心。”
“我也没有那么娇气。”
此言一出，孙嬷嬷沉默了一下。
她急匆匆转身，“算了，莲华拿纸笔，我还是给你写下来吧。”
乔伊瞪圆眼睛。
“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不是嫌弃我事儿多？”
谢苡柠强忍着想笑的冲动，抬手给乔伊盛了一碗汤。
“喝碗莲藕汤吧。”
乔伊轻哼一声，小声嘟囔，“也就是我大度……”
人美还心善。
她唇角上翘，对着银勺的反光，理了理额前的头发，被美得心情更好了。
在出发前，孙嬷嬷总算交代好一切。
与乔伊不舍地道别。
“小姐，有事就传信回京，老奴很快就能赶回来。”
乔伊拍拍她的手，“放心。”
谢苡柠与孙嬷嬷一辆马车，往京都的方向赶去。
一直以来，孙嬷嬷都很少离开，乔伊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缓慢转身。
刚要上楼，就看到楼上探头探脑的身影。
乔伊抬起头，“谢之茵，你在那儿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裴夫人浑身一僵。
她拧着手中的丝绢，缓步下楼，“谁鬼鬼祟祟了，我就是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乔伊挑眉，直接拆穿她，“你是想送谢苡柠吧。”
“想送人就大方出来，躲躲藏藏做什么。”
裴夫人觉得有些没面子，“她怕是还记得，我前几日没有帮她说话的事，这几日都没来我这里请安。”
“她不想见我，我又何必主动讨嫌。”
乔伊瞥了她一眼，“别别扭扭。”
裴夫人被谢苡柠捧惯了，突然被冷遇，心里自然不舒服。
她懒得理会，错身就要上楼。
却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乔小姐留步！”
左钏从马山跃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
乔伊停住脚步。
“左钏，你不在军营待着，出来做什么？”
现在这种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才对。
左钏叹息一声，“属下这次出来，是给您送人来着。”
“送人？”乔伊奇怪。
左钏已经回过身，对着门口的马车挥挥手。
“快，把人请下来吧。”
车帘被人掀开。
小和尚那张瑰丽清冷的脸，露了出来。
他肤如新雪，带着不自然的霜白。
开口的声音，气若游丝。
“施主。”
“有吃的么？”
短短五六天不见，小和尚像是逃荒的难民，脸颊瘦了一圈。
身上素白的外袍，又空又大，平添了几分可怜的意味。
乔伊都惊了，忍不住上前几步。
“左钏，你们军营又断粮了？”
“怎么把人饿成这样？”
左钏苦笑一声，“乔小姐冤枉我们了。”
“是这小和尚性子执拗，他不想在军营待着，执意要来找您破什么情劫。”
“将军不想放他出来，他就真的开始绝食。”
“足足六日，这小和尚水米未进。”
“将军没办法，不想搞出人命，只能把人放回来了。”
乔伊对小和尚刮目相看。
“饿了六天都没死，你也真是命大。”
小和尚从车上下来后，虚弱得有些站不稳。
他拽住乔伊的衣袖。
耷拉着脑袋，声音很轻，“施主，我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