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漓白不在乎他们的嘲弄。
固执的追问，“会么？”
夏玉拧眉看了过来，“你问这个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改变什么不成？”
南荣漓白一怔，握紧匕首的手有些用力。
闷声道：“我不能。”
他承认，确实担心南荣无忧的安危，也是真心盼望他好。
但是一旦设想起将要经历的一切，他就没有勇气苟活。
死亡是他既定的宿命。
南荣漓白有点愧疚。
“或许我要连累他了……”
“只是连累他么？”怜花冷漠地抬起眼，“现在被你连累的，是我们这些人！”
“丧门星，你这样的人竟然有决定国家存亡的力量，真怀疑老国师和方丈的卦象出错了。”
她这话简直说到了夏玉几人的心坎里。
四人仇恨的目光像是刀子一般，重重落在南荣漓白身上。
南荣漓白脊背绷紧，虽然对于这几个人的品性已经看清，依旧难免有些伤心。
“你们为什么这么恨我？”
“欺辱你们的不是我，把你们送到军营折磨的也不是我，反而我曾经还救过你们。”
“你们不怨恨那些害你们的人，却独独仇视我，到底是什么道理？”
少年眼中闪过迷茫的神色。
他真的不懂。
李公公等人面色一僵。
南荣漓白不明白的道理，他们心里却清楚答案。
只是那卑微的心思，他们如何能直言。
奶嬷嬷眼神闪烁，“还不都怪你，你既然救了我们，为何不好人做到底。”
“现在还不是连累我们跟你送命。”
话音落下，营帐外陡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
“阿弥陀佛……老衲修行数十载，还是头一次听闻，有人能把无耻之言，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还真是涨了见识。”
笑音落下，一个眉毛灰白的老和尚，掀开营帐的门帘走了进来。
他手指拨弄着念珠，视线落在南荣漓白身上。
不知为何，虽未曾谋面，南荣漓白就是有一种预感，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您是主持师傅么？”
老住持拨动佛珠的手指微顿，垂眸低笑一声，“小施主很是聪慧。”
“倒是与无忧那个愚笨的不同。”
这话听着似是带着明晃晃的嫌弃，南荣漓白却从中品出了偏袒和纵容。
他整个人怔在原地，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酸涩。
老主持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视线转向惊愕的李公公几人，眼神骤然转冷。
“刚才小施主的问题你们刻意回避，老衲倒想做回好人，给小施主解惑。”
“主持请讲。”
南荣漓白睁着清澈的大眼睛，专注的像是在聆听教诲，乖巧又无害。
老主持眼中闪过一抹慈爱之色，声音温和了几分。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
“当你经常不求回报地行善，把馈赠变成一种常态，对方不但不会感激，还会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地应得之物。”
“若是有一天，你有半点不合他们的心意，或者无法再给他们提供好处，他们不但不会念你往日的千般好，反而会怨恨这一遭的‘亏欠’。”
“所以才会有那句俗话……”老住持顿了顿，温和的眸子意有所指地扫了眼李公公等人，缓缓吐出一句，“人不能对太好，狗、不能喂太饱。”
“你明白了么？”
南荣漓白脑中仔细回想着老主持的话，认真地点头。
“我懂了，是我往日对他们太过纵容，让他们忘记了本分。”
老主持赞赏地点头，“小施主果然有慧根。”
“经此一遭，相信日后小施主回到宫中，也会越发游刃有余。”
南荣漓白怔然抬眸，“我还有机会回宫么？我……还能有命回去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还带着些不敢置信。
“当然。”老住持笑着点头，“老衲算出小施主有此一劫，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此事。”
南荣漓白眼中光芒绽放。
“您是为了我才来的？”
“是为了救我么？”
他惊喜得红了脸，有点不敢置信。
老主持陡然沉默下来。
他有些不忍心撕破南荣漓白的欢喜，只好含糊了一句。
“算是吧。”
南荣漓白却没明白他的话外之意。
整个人被狂喜冲击得头脑发晕。
他有些羞涩地扯着手指，小声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我的死活。”
就连师傅……不对，不能算是师傅，应该说是老国师，都没有在意过他。
老主持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本来准备好的说辞，一时竟有些说不出口。
他不忍心，有人却不愿耽误时间。
身后跟着的侍卫皱眉进来，冷声催促。
“说完了吗？太子殿下还在等您的回话，既然人没事，就赶紧走吧。”
老主持叹息一声，看向南荣漓白的眼神中，是柔软的悲悯之色。
“老衲要走了。”
南荣漓白愣了一下，有些紧张，“不带我么？”
“不是来救我的么？”
他有些难过地红了眼，眼眶湿润了几分，又觉得有些没出息，快速抹了一把眼睛。
其实他都已经认命了的。
但是老主持的出现，还是让他生出几分不切实际的希冀。
如今希望再次落空，心底的失落比刚才还要重上数倍。
老主持面色不忍。
他抬手招呼侍卫走到一旁，小声交涉着什么。
南荣漓白被人拦在营帐内，只能隐约听到一些零散的语句。
“老衲答应……改命……人给我……”
刚才还面色冷硬的侍卫，听到老和尚的话后，被惊得面色大变，想也不想地转身就跑。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回禀殿下！”
老和尚深深看了眼皇宫的方向，手指在袖口中快速掐算。
噗嗤——
他手腕猛地垂落。
口中的鲜血像是不要钱一般喷出来。
一身素白的僧袍上，甚至能看到指甲大小的血块，触目惊心。
“师父，您还好么？”
南荣漓白被人拦着，担心的看向老主持。
老主持无力回应，轻缓的摆摆手。
半晌后，他总算缓过一口气。
随意擦掉唇角的血迹后，转眸看向南荣漓白，神色有些复杂。
“哎……都是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