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裹着铁锈味,从走廊尽头漫过来,像块浸透了药味的湿抹布,糊得人鼻腔发闷。夏野攥紧扳手,指节抵着冰凉的金属柄,防滑纹嵌进掌心——走廊两侧的镜子蒙着层灰雾,却偏能把人影映得透亮,连她工装袖口磨破的线头都根根分明,在镜中微微颤动,像只被困住的小虫。
“301到304,”张岚翻着老鬼留下的病历本,纸页边缘卷成波浪,泛黄发脆,翻动时发出“沙沙”的响,像枯叶在喘,“每间病房藏着块镜子碎片,拼起来才能开镜心锁。”她的手电筒光柱扫过镜面,光斑里突然晃过个影子,瘦长,佝偻着背,脚不沾地似的飘,比他们的脚步快半拍,消失在走廊拐角时,镜面上的灰雾跟着抖了抖。
陈凯的消防斧往最近的穿衣镜上敲了敲,“哐当”一声脆响,震得镜面嗡嗡发颤。镜中他的影子突然活了——本该同步抬斧的动作,竟快了半秒,消防斧的虚影带着股寒气劈过来,斧刃擦着他的耳际掠过,带起阵冷风,刮得耳廓发麻。“操,活的?”他骂了句,喉结滚了滚,却不敢再砸,镜面上刚才被斧刃碰到的地方,正慢慢渗出点暗红,像血,顺着镜面的裂痕往下爬,弯弯曲曲,像条在玻璃上游泳的蚯蚓。
赵晓突然拽住夏野的衣角,小手冰凉,指甲几乎嵌进夏野的皮肉里:“姐姐,你的影子……在笑。”夏野猛地抬头,心脏像被扳手拧了下——镜中的自己嘴角确实咧着,弧度诡异,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牙床泛着青白,而她明明抿着嘴,嘴唇都咬得发白。眩晕感瞬间涌上来,天旋地转,对称的恐惧像组错位的齿轮卡进脑子,转得生疼,眼前的镜子开始重叠,无数个“自己”在里面晃,每个都在笑,笑得镜面发颤,连带着走廊的白墙都在抖,墙皮簌簌往下掉灰,混着铁锈味,呛得人想咳。
走廊尽头的声控灯突然闪了闪,滋啦作响,光从惨白变成昏黄。夏野这才看清,每面镜子的镜框都缠着圈细铁丝,锈得发黑,铁丝上挂着些碎镜片,像串诡异的风铃,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会动的玻璃渣。
“别盯着看。”张岚的声音压得很低,把防眩镜往夏野手里塞,镜壳上的铜扣硌着掌纹,“老鬼说,镜渊的影子爱偷人的眼神,看久了,就分不清哪个是真的了。”她的手电筒光柱再次扫过301病房的门牌,铁皮牌上的“1”字歪歪扭扭,像被人掰过,门与门框的缝隙里,渗出点更浓的铁锈味,混着点甜腥,像烂掉的水果。
夏野的扳手在掌心转了半圈,金属的凉意稍微压下些眩晕。她盯着自己在地面的影子——短短的,实诚的,跟着她的脚步挪动,而镜中的影子却长得出奇,脚踝细得像根铁丝,正慢慢抬起手,对着她比了个“嘘”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