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面镜后的通道比想象中短,尽头是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把手上缠着圈褪色的红绳,像老鬼惯用的标记。陈凯用消防斧柄一撬,门“吱呀”一声开了,外面的光线涌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是傍晚的霞光,金红交织,落在身上暖融融的。
推开门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哗啦”的轻响。众人回头,只见原本炸裂的凹面镜竟恢复了原样,镜面光滑如新,连裂痕都消失了。十二面房间的镜子、旋转镜梯的镜片、走廊两侧的穿衣镜……所有被破坏的镜子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蒙着层薄灰,安静地立在原地。
镜中映出五人并肩的背影,影子不再扭曲拉长,比例匀称,像被熨平的布。脚下的齿轮纹在镜面里连成圈,齿牙交错,刚好把五人的影子圈在中央,像枚专属的徽章。
“它们……在送我们?”张岚的声音有点发怔,手里的病历本轻轻晃动,镜中的本子也跟着动,页脚的齿轮标记清晰可见。
赵晓突然指着镜面,小脸上绽开笑:“姐姐,影子在跟我们挥手呢。”夏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镜中的自己正微微抬手,掌心朝前,是个极轻的挥手动作,眉眼柔和,嘴角带着点浅淡的笑意,再没有之前那种诡异的弧度,像终于和自己和解了。镜中的陈凯也在笑,消防斧扛在肩上,姿态放松;林默举着平板,屏幕的光在镜中闪着;张岚的病历本翻开着,刚好露出老鬼的字迹;赵晓的橡皮在镜中泛着粉光,像颗小小的星。
“是我们自己在跟自己告别啊。”夏野轻声说。她想起刚进镜渊时,对着镜子发抖的自己;想起怕对称的眩晕感;想起镜中那个总在冷笑的影子。原来那些恐惧,不过是没被接纳的自己,而此刻,镜中的影子眼里盛着光,像在说“往前走吧,我不再是你的麻烦了”。
陈凯对着镜子敬了个不标准的礼,像在回应镜中那个警服影子最后的“加油”。林默用平板拍下这一幕,照片里的镜子映着霞光,五人的影子与现实中的他们重叠,像幅虚实交织的画。张岚把病历本抱在怀里,封面贴着的齿轮贴纸在光下闪了闪,和镜中的纹路完美重合。
赵晓从口袋里掏出橡皮,在镜前晃了晃。镜中的橡皮也跟着晃,侧面的“野”字歪得可爱。“再见啦。”她小声说,像在跟老朋友道别。镜面似乎轻轻颤了下,像在回应。
霞光渐渐淡了,暮色漫上来。镜中的影子开始变得模糊,齿轮圈的纹路也慢慢隐去,最后只剩普通的倒影,再没了之前的玄机。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场温柔的幻觉。
“走吧。”夏野转过身,霞光落在她手腕的齿轮手链上,泛着金红的光。五人并肩走出通道,铁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咔嗒”的轻响,像个圆满的句点。
门外是片开阔的空地,远处能看见老鬼的藤椅,在汽修厂门口摇摇晃晃。风里飘着机油和青草混合的味道,再没有消毒水和铁锈的气息。
没人再回头。因为他们知道,那些镜子里的影子没有消失,只是住进了心里,变成了更勇敢的自己。就像齿轮咬合后留下的痕迹,看不见,却实实在在地改变了转动的方向。
赵晓突然拽住夏野的手,指着天边的晚霞:“姐姐你看,云像不像齿轮?”果然,天边的云被风拉成圈,边缘凹凸,像枚巨大的齿轮,正随着暮色缓缓转动。
五人踩着霞光往汽修厂走,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像镜中那个没散的齿轮圈。离开时的回望,不是为了告别,是为了确认——那些走过的路,遇到的影子,最终都成了托着他们往前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