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野把父亲留下的旧皮卡开出汽修厂时,天边的云正往雾山的方向压。雨丝斜斜地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左右摆动,刮出两道模糊的扇形,像在费力地拨开前路的雾。
“回声石窟,北纬30度17分,废弃于1976年。”林默的平板屏幕亮着,雨水打湿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县志说这里原是银矿,后来矿洞坍塌,就成了禁地。最近十年的传闻更邪乎——进去的人会听见‘自己说过的坏话’,绕着矿道转不出来。”
赵晓蜷在后座,怀里揣着橡皮,粉色的方块被体温焐得温热。她盯着窗外倒退的树影,突然缩了缩脖子——后座角落传来一声极轻的低语,像被雨水泡软的线,缠着“别去”两个字。
“谁?”她猛地回头,后座空荡荡的,只有陈凯的消防斧靠在椅背上,斧刃映着车顶灯的光,冷冷清清。
“怎么了?”夏野从后视镜里看她,齿轮手链在方向盘上晃出细碎的响。
“有声音……让我们别去。”赵晓的声音有点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橡皮上的小坑。
陈凯正用布擦警徽,闻言敲了敲车窗,玻璃震出“咚咚”的闷响:“是石窟的声音提前来了?”他把警徽别回胸口,金属边缘硌着肋骨,反而让人踏实,“怕我们坏了它的好事?”
张岚翻着病历本,老鬼在某页边角画过个简笔画:石窟入口像只张着嘴的石兽,喉咙里飘出波浪线,旁边写着“声之饵”。“老鬼提醒过,‘回声会钓鱼,钩是你自己的怕’。”她的指尖划过字迹,“但他没说要躲。”
雨越下越大,皮卡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的水花打在车门上,像有人在外面轻敲。林默突然把平板转向众人,屏幕上是他刚调取的气象数据:“雾山今天本该是晴天,这雨来得蹊跷,像是……被什么东西引来的。”
夏野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手腕上的齿轮徽章突然发烫,和那块石片在背包里共振时的温度一模一样。她侧头看了眼副驾上的背包,石片就躺在里面,隔着帆布都能感觉到那股执拗的震颤,像在催促。
“来了才好。”她踩下油门,皮卡冲上盘山公路,引擎发出沉稳的轰鸣,“正好试试我们的耳朵,能不能分清真话和谎话。”
赵晓把橡皮举到眼前,借着车灯光看侧面的“野”字。上次在镜渊,就是这块软乎乎的东西帮他们找到过方向,这次应该也能吧?她偷偷把橡皮塞进夏野的背包,让它挨着那块石片——两个小物件贴在一起,像是在提前握好彼此的手。
雾山的轮廓在雨雾中越来越清晰,像头伏在地上的巨兽。陈凯把消防斧移到腿边,斧柄的木纹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深。张岚的病历本翻开在“声纹陷阱”那页,林默的平板屏幕亮着实时定位,五人的呼吸声混在雨声里,比任何时候都更合拍。
车过半山腰时,雨突然小了。雾从山坳里漫出来,裹着潮湿的草木气,钻进车窗缝隙。夏野降下车窗,听见雾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回响,像很多人在低声说话,又像只有一个声音,在重复着什么没说完的话。
“快到了。”她握紧方向盘,齿轮手链的共振声和雾里的回响渐渐合在一起,像支刚起头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