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盒底层的绒布掀开时,一张泛黄的牛皮纸地图滑了出来,边角卷得像朵喇叭花。林默把地图铺平在旅馆桌面上,用茶杯压住四角——上面用红墨水标着七个红点,像滴在纸上的血珠,旁边用铅笔写着“记忆锚点”。
“这个红点,”陈凯的手指重重敲在其中一个标记上,“我上周还去呢,街角那家水果店,老板娘的红富士甜得很。”他说得笃定,眉峰扬着,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记忆力。
张岚却皱起眉,她翻开病历本,里面夹着张剪报,标题是“老城区水果店结业公告”,日期清清楚楚印着三年前的夏天。“那家店三年前就倒闭了,”她指着剪报上的照片,正是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后来改成了修鞋铺。”
“不可能!”陈凯的声音陡然拔高,斧柄在桌腿上磕出闷响,“我上周明明……”话说到一半卡住了,他的眼神开始发飘,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具体的画面,“我……好像记不清老板娘长什么样了。”
两人的争执像根引线,让旅馆里的空气瞬间绷紧。赵晓抱着橡皮凑到地图前,小手指划过边缘磨损的地方——那里有行用钢笔写的小字,被折痕压得快要看不清,她眯起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念:“‘甜过初恋’……”
话音刚落,夏野突然按住她的手:“这是老鬼的暗号!”
镜渊里的情景突然撞进脑海——当时他们被旋转镜梯困住,老鬼隔着镜子比划,最后留下张纸条,写着“甜过初恋”,说这是紧急时的联络语,只有他们五个知道。后来才明白,那是指镜梯背面藏着的草莓糖,赵晓当时剥开一颗,说“比初恋还甜”。
“是真的锚点!”林默的手指抚过那行字,笔尖的划痕很深,带着刻意用力的痕迹,“假地图不会记得这个暗号,这是我们自己人的标记。”
陈凯的肩膀垮了下来,他拿起那张剪报,指尖在“结业公告”四个字上反复摩挲:“原来……是声波在骗我。”他想起刚才脑海里闪过的“水果店”画面,阳光、红富士、老板娘的笑,都清晰得像真的,可细想却没一点细节,“它知道我常去买水果,就造了个最近的记忆骗我。”
张岚把剪报贴在地图旁,用红笔圈出那家修鞋铺:“老鬼标红点,可能是因为修鞋铺的老板,以前是水果店的伙计。”她翻到病历本的某页,上面记着“老城区人物谱”,果然有行小字:“王师傅,原‘甜过初恋’水果店伙计,现修鞋铺老板,懂声波装置。”
“他是线索人!”夏野的齿轮手链突然发烫,贴着地图上的红点,“老鬼把暗号藏在地图边缘,就是怕声波篡改时,把关键信息抹掉——‘甜过初恋’是我们的结,它解不开。”
赵晓突然跑到陈凯身边,把橡皮往他手里塞:“哥哥别难过,假的记不住草莓糖的味道。”她踮脚在他耳边小声说,“上次你偷吃我的草莓糖,被我发现了,还说‘比苹果甜’。”
陈凯捏着软乎乎的橡皮,耳尖红了。那段记忆突然清晰起来——赵晓的草莓糖放在汽修厂的工具箱里,他趁她不注意剥开一颗,确实甜得晃眼,比任何苹果都甜。
林默用平板扫描地图,红点旁边的空白处浮现出淡蓝色的坐标,和张岚病历本里记的修鞋铺地址完全吻合。“声波能篡改记忆,却改不了我们一起吃过的糖、说过的话。”他把地图折成巴掌大,塞进赵晓的背包,“暗号在她这儿最安全。”
赵晓把地图按在橡皮上,让红墨水印沾在粉色方块上:“这样就不会丢啦。”
五人出发时,陈凯走在中间,手里转着那枚铜钥匙,偶尔碰到斧柄,发出“叮”的轻响。张岚的病历本翻开在“修鞋铺”那页,林默的平板导好了路线,夏野的齿轮手链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像在数着和同伴并肩的节奏。
老城区的巷口越来越近,能看见修鞋铺的帆布幌子在风里摇晃,上面画着只咧嘴笑的鞋子。赵晓突然指着幌子底下:“看!有草莓!”——铺门口摆着个搪瓷盆,里面盛着鲜红的草莓,阳光照在上面,像颗颗小太阳。
陈凯的脚步顿了顿,突然笑了:“看来王师傅,也是自己人。”
有些暗号,藏在记忆里,也藏在愿意为你保留的细节里。就像那盆草莓,像那句“甜过初恋”,像五人心里都记得的、草莓糖在舌尖化开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