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的玻璃门滑开时,潮湿的热气混着草木清香涌出来。迷宫的路径由透明玻璃墙隔开,每条岔路口都立着植物,而正中央的路被一株含羞草挡住——翠绿的叶片舒展着,羽状复叶像把撑开的小伞,在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赵晓踮脚碰了碰叶片,指尖刚触到绒毛,心就沉了一下。含羞草纹丝不动,连最敏感的小叶都没蜷缩,像株被冻住的假花。“它怎么不动呀?”她捏着橡皮回头,粉色方块上的花粉对着草叶,光却暗了下去。
“是假的。”陈凯用斧柄轻轻拨开草叶,根茎处露出圈银色的金属线,线尾还连着个小小的齿轮,“是仿生模型,有人故意放在这儿挡路。”他想起干燥室里的腐蚀剂,“和篡改图鉴的是同一伙人。”
张岚指着右侧岔路的另一株含羞草:“你们看那株。”她伸手碰了碰,叶片瞬间像被惊吓的小鸟,飞快地合拢,连叶柄都耷拉下来,“真的含羞草一碰就有反应,假的学不会这种‘怕生’的性子。”
林默的平板对着两株草扫描,屏幕上弹出对比图:假含羞草的叶片边缘更整齐,像机器裁剪的;真草的小叶边缘有细微的锯齿,还沾着点泥土——是自然生长的痕迹。“数据库显示,含羞草的应激反应速度是0.3秒,仿生模型最快也得1秒,而且不会‘记仇’。”他笑着补充,“真草被碰过一次,要过几分钟才会再展开,假的却能立刻恢复。”
五人决定跟着真植物走。赵晓走在最前,手里的橡皮成了“检测器”——只要花粉对着植物发亮,且一碰就有反应,就是该走的路。他们避开那些纹丝不动的仿生模型,绕开叶片僵硬的假捕蝇草,顺着真植物的分布往迷宫深处走。
陈凯的斧柄偶尔碰到玻璃墙,发出“咚咚”的响,像在给大家报平安。夏野的齿轮手链贴着玻璃,能感觉到墙后植物的细微震动——真植物的根在土里呼吸,会带动墙面微微发麻,假的则毫无动静。
走到迷宫中段时,头顶的灯光突然暗下来,只剩几盏应急灯发出昏黄的光。植物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玻璃墙上扭曲、交叠,像一群跳着怪舞的黑影。原本清晰的路径被影子掩盖,连真含羞草的位置都变得模糊。
“小心,影子在骗人。”张岚按住被风吹动的病历本,封面上的蒲公英标本在暗影里抖了抖,“你看那株真捕蝇草,影子却变成了曼陀罗的形状。”
赵晓突然蹲下身,用橡皮在地上拓印影子的轮廓。粉色方块上的花粉沾了点灰尘,竟在影子的“叶脉”处留下淡绿的印子:“真影子的纹路是歪的,假的很整齐!”她指着墙上的黑影,“这个影子太对称了,像夏野姐姐最怕的对称齿轮!”
夏野果然皱起眉——那影子的边缘像用圆规画过,规整得透着诡异。她转动手链,齿轮的反光扫过墙面,影子的对称处突然出现个小缺口:“是破绽!真正的植物影子不会这么完美,总有风吹的歪痕。”
陈凯抡起斧头,对着影子缺口的方向敲了敲玻璃墙。“空的!”斧柄传来空心的回响,他用斧刃轻轻一撬,玻璃竟应声而开,露出后面的通道——原来影子的缺口,正是暗门的位置。
林默的平板在应急灯下亮起,显示他们离迷宫中心只剩三个转角。“声波能造假牙印,仿生体能冒充植物,现在连影子都想骗我们。”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植物声波,“但它们都学不会真实的‘不完美’——真植物会被虫咬,真影子会被风吹歪,就像我们五个,也各有各的小毛病,却刚好能互补。”
应急灯突然闪了闪,又亮了起来。影子渐渐恢复正常,真植物的轮廓重新清晰。赵晓举着橡皮往前跑,花粉对着前方的光发亮:“看!前面有株好大的蕨类!”
五人跟着她的声音往前冲,玻璃墙在身后合拢,像从未被打开过。影子在他们脚下铺开,这次不再扭曲,而是跟着脚步轻轻晃动,像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原来有些伪装,最怕的不是精密的检测,而是对“真实”的熟悉——就像他们记得彼此的小习惯,记得真植物的小脾气,哪怕在黑暗里,也能一眼认出那些藏在影子里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