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了半小时,导航始终卡在“正在搜索落字湾”的界面,屏幕上的光标转得像个迷路的陀螺。陈凯把车停在盘山公路的拐角,雨刷器徒劳地扫着玻璃——窗外的浓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连路灯都只剩个模糊的光晕,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泡在了砚台里。
“斧柄在动。”夏野突然指着副驾的消防斧,缠在柄上的计时藤正剧烈扭动,叶片死死指向雾最浓的深处,藤尖甚至渗出点墨色的汁液,在斧柄上画出道歪歪扭扭的箭头。
陈凯推开车门,冷雾立刻涌进来,带着股淡淡的松烟味。他举着斧柄往前走了两步,藤叶突然停止扭动,像被钉在了某个方向。“这边。”他回头招呼,斧柄敲在路面的积水里,溅起的水花竟在地上凝成个小小的“→”,几秒后才化开。
林默的平板对着浓雾扫描,屏幕上跳出片杂乱的线条。“是字迹轮廓!”他放大图像,那些线条渐渐清晰——像块被雾擦掉大半的路牌,残留的笔画能看出是个“湾”字,下面还藏着半截“3”,和信纸上的地址完美对上。
“路牌被雾‘吃’了。”赵晓趴在车窗上,手指在玻璃上画着想象中的路牌,“就像信纸上消失的字一样。”她把橡皮贴在玻璃上,粉色方块突然发亮,在雾中映出条淡淡的光带,像给他们铺了条粉色的路。
张岚翻着“文字病历”(从老墨的信里掉出来的新本子),某页写着:“落字湾的雾是‘忘川雾’,会擦掉不被记住的东西——包括路牌、名字,甚至方向。”她指着雾中若隐若现的树影,“只有‘被惦记的事物’能在雾里显形。”
夏野解下手链,银箔字母在雾中泛着冷光。当她把“记”字对准浓雾时,雾团突然散开个小口,露出块半截的里程碑,上面刻着“距落字湾2km”,数字边缘还沾着点没被擦掉的银粉。“银箔能对抗雾气!”她眼睛一亮,“就像用白墨在黑纸上写字。”
五人换了种方式前进:陈凯举着斧柄引路,计时藤的墨色箭头越来越亮;林默的平板实时扫描字迹轮廓,不断修正方向;夏野用银箔字母在雾中“刻”字,每拼出个“前”或“左”,雾就会让开条通路;赵晓的橡皮则负责“擦”掉误导的虚影——比如刚才差点走进的岔路,被她擦过后,雾里立刻显露出“此路不通”的褪色标语。
车开得很慢,雾灯在雾中拉出两道光柱,像在墨池里划开的白痕。赵晓突然指着窗外,雾里飘着无数细小的墨点,凑近看才发现是些零碎的字:“的”“了”“吗”……都是些被人频繁使用,却又容易被忽略的虚词。
“它们在跟着我们。”张岚的病历本自动翻开,新浮现的字迹写着:“忘川雾会收集被遗忘的字,凑成新的障碍。”话音刚落,那些虚词突然聚成一团,在路中央拼出个巨大的“停”字,墨色深得像块绊脚石。
陈凯踩下油门,消防斧的木柄往车门上一磕:“冲过去!”车碾过“停”字的瞬间,计时藤的汁液突然喷出,在“停”字上烧出个洞——雾做的字像被戳破的气球,散成了无数墨点,重新飘回雾里。
又过了十分钟,林默的平板突然“叮”地响了一声,屏幕上的轮廓终于拼出完整的路牌:“落字湾3号”。雾在这时渐渐变薄,前方露出片黑瓦白墙的房子,最尽头那栋的屋顶尖尖的,像信纸上印着的巫师帽——正是雾岛书店。
车停在书店门口,陈凯熄了火,引擎的余震还在发抖。赵晓的橡皮在兜里发烫,刚才被她“擦”过的地方,雾里慢慢浮出些模糊的字迹,像无数人留下的脚印:“有人来过,又被雾忘了。”
夏野的齿轮手链对着书店门发亮,银箔字母拼出“敲门”二字。五人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突然明白这无地图的路,从来不是考较方向感——而是在问:你愿意相信那些被雾擦掉的痕迹,愿意走向一个连地图都不肯记录的地方吗?
雾还没散尽,像层薄纱裹着书店。陈凯举起斧柄,准备敲门的瞬间,门环突然自己动了——那是个铜制的省略号,三个圆点正缓缓转动,像在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