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楼梯口的门,一股更浓的墨香涌出来,混着点潮湿的霉味。这是间书房,书架顶天立地,上面摆着的书比一楼更古老,封皮大多是暗红色,像凝固的血。奇怪的是,这些书明明是合上的,却能听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像有看不见的手在翻书。
“有声音。”赵晓凑近最近的书架,耳朵贴在一本《唐诗选》上。封面是空白的,但里面传出极轻的叹息,像被捂住的哭声,细听又像无数细小的字在蠕动:“……记不住了……”
林默立刻打开平板的录音功能,麦克风贴近书脊。电流杂音过后,一段破碎的声音清晰起来,带着点静电的沙哑:“我们是被忘的字……困在纸里……”每个字都拖着长长的尾音,像在雾里飘。
“是文字幽灵!”张岚的“文字病历”在这时发烫,某页浮现出店主的字迹:“被遗忘的字会凝结成雾状幽灵,藏在空白书页里,靠叹息声呼唤记忆。”她指着《唐诗选》,“这书里的‘月’‘花’‘风’肯定都跑了。”
陈凯抽出那本《唐诗选》,封面硬得像块木板。他举起消防斧,斧柄上的计时藤突然绷紧,藤叶指着书页中间的位置。“劈这里。”他对准藤叶指示的地方,轻轻一斧下去——书页没有裂开,反而像水波般荡漾起来,露出里面漆黑的空隙。
“呼——”
一团黑色雾气从书页里飞出来,在半空凝成个模糊的字形,像“月”又像“日”,边缘还在不断变形。赵晓吓得往后躲,却发现雾气没攻击人,只是在书房里盘旋,叹息声更清晰了:“……谁还记得我……”
“是‘月’字!”夏野转动齿轮手链,银箔字母拼出“床前明月光”。当“月”字出现时,黑雾突然剧烈晃动,渐渐凝出清晰的轮廓——正是个完整的“月”,笔画间还沾着点银色的光,像被诗句唤醒了。
“它在认自己的名字。”林默的平板对着黑雾扫描,显示其能量波动与“月”字的声波频率完全吻合,“只要念出包含它的诗句,就能让它显形。”
张岚翻开病历本,找到页空白纸,用钢笔写下“月落乌啼霜满天”。笔尖划过纸面的瞬间,黑雾“月”突然冲向纸页,像被磁铁吸引,慢慢嵌进诗句里,原本空白的“月”字位置立刻变黑,笔画饱满有力,再不是模糊的影子。
“成功了!”赵晓也学着写,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花”。书房另一本书里立刻飞出团粉色雾气,凑到纸页前转了转,确认是自己后,欢快地跳进字里,让“花”字瞬间有了鲜活的色彩。
陈凯又劈开几本空白书,飞出的黑雾越来越多:“水”“山”“风”……每个字都带着不同的情绪,有的急切,有的低落,却都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露出温顺的样子。
夏野发现,书房尽头的书桌抽屉在轻微震动。她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个铜制活字盘,格子里空空如也,只有最中间的格子刻着个“书”字,边缘的铜绿已经发黑。“这些字原本应该在这里。”她指着活字盘,“店主大概是用它们排版印书,后来字跑了,才变成幽灵。”
当最后一团“风”字黑雾被张岚写进“春风又绿江南岸”时,书房的“沙沙”声突然停了。书架上的空白书开始微微发亮,封皮上慢慢浮现出书名,虽然还很淡,却比之前清晰多了。
林默保存好录音,回放时发现那些叹息声里,藏着句更轻的话:“……老墨在等……”
“老墨是谁?”赵晓摸着发烫的橡皮,刚才吸附“花”字时,粉色方块上沾了点粉色的雾,像花瓣的影子,“是店主吗?”
书桌的台灯突然自己亮了,暖黄的光照亮桌面的墨迹——是个没写完的地址:“墨池……”后面的字被墨渍晕开,看不真切。
五人看着重新有了书名的书,突然明白这些文字幽灵不是敌人,只是迷路的孩子,等着有人叫出它们的名字,带它们回家。而那个叫“老墨”的人,或许正和这些字一样,困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等着被人想起。
离开书房时,赵晓回头看了眼那本《唐诗选》,封面上的“唐诗选”三个字已经完全显形,笔锋苍劲,像在对她点头。她突然觉得,这些会叹息的字,比任何故事都动人——因为它们怕的不是消失,是被彻底忘记。
走廊尽头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黑色的光,像有墨汁在流动。夏野的齿轮手链对着门发亮,银箔字母拼出“墨池”二字——看来,下一站就是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