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机旁的线轴架上,六色彩线整齐排列,如同一道浓缩了丝路风情的彩虹——绛色深沉如落日熔金,绿色温润似大漠绿洲,褐色厚重若古道尘沙,朱红明艳像朱砂点染,青蓝通透如高原晴空,鹅黄柔和若晨光初露。每一束丝线都被梳理得顺滑无结,缠绕在线轴上,泛着天然生丝的光泽,等待着在经纬间绽放纹样。
陈凯再次取出专业密度仪,蹲在织机前,将仪器的探针轻轻插入经线之间,目光专注地盯着显示屏:“虽然整体符合‘经三纬二’的比例,但局部有三根经线间距偏密,还有两根微微偏移了轴线,这样织的时候,纹样边缘会出现扭曲,五星的轮廓就不规整了。”他说着,从工具包中取出一根削得极细的竹片,竹片顶端打磨得圆润光滑,避免划伤古丝。他屏住呼吸,如同绣花般小心翼翼地将错乱的经线一一拨开、理顺,每调整一根,就用密度仪复核一次,直到所有经线都排列得如同绷紧的琴弦般规整,每厘米恰好六根,间距均匀,没有一丝偏差。
夏野则绕到织机后侧,仔细检查蹑板与综片的连接部件。他轻轻踩踏左侧蹑板,发现综片上升时有些滞涩,带动的两根经线升降速度明显慢于其他:“左侧蹑板的牵引绳与木轴连接处有些干涩,还有综片的角度稍微倾斜,导致经线受力不均。”他从工具包中取出一小罐天然桐油——这是汉代常用的润滑油,质地温润,不会腐蚀木材和丝线。他拧开织机上的枣木固定木栓,微调综片的角度,使其与经线保持垂直,再用棉签蘸取少量桐油,轻轻涂抹在牵引绳与木轴的连接处,涂抹得均匀薄透,避免油渍沾染经线。“综片是纹样的骨架,每一根经线的升降都要精准到毫厘,不然织出的纹样就会错位,云纹接不上星轨,鸟兽的轮廓也会变形。”他一边反复踩踏蹑板测试,一边解释,直到综片升降顺畅无阻,每一根经线都能同步起落。
张岚站在织机正面,目光紧盯着石壁上投射的完整纹样图,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五星与云纹的分布轨迹,开始梳理经线与纹样的对应关系:“五星纹样的主体用绛色和朱色丝线,对应的是从左数第12到第36根经线;云纹用青蓝和绿色丝线,对应的是第37到第60根经线。这些经线要通过综片单独控制,每次踩踏对应的蹑板,让这部分经线精准升起,形成平整的织口,纬线才能顺利穿过。”她说着,轻轻踩踏左侧蹑板,与之相连的综片平稳上升,带动五星对应的经线同步抬起,形成一道清晰的空隙;再踩踏右侧蹑板,云纹对应的经线随之升起,两道织口交替出现,经线便形成了规律的升降轨迹,如同呼吸般张弛有度。
林默取出一卷空白竹简和一支细毛笔,在竹简上快速记录:“左侧蹑板控制五星与鸟兽纹样的经线区域,共24根;右侧蹑板控制云纹与星轨的经线区域,共23根。两片综片交替联动,就能织出复杂的组合纹样,这就是汉代‘两综两蹑’织法的核心。”他的毛笔在竹简上划过,字迹工整,将每一组经线的对应纹样、蹑板控制逻辑都标注得一清二楚,方便众人随时查阅。
赵晓从线轴上抽出一束绛色丝线,量取与织梭长度匹配的丝线,穿过织梭中央的线孔,将线头系紧,递到张岚手中:“先从最外侧的金星纹样开始织,试试密度是否合适,也找找手感。”张岚接过织梭,指尖感受到丝线的顺滑与织梭的厚重,她调整站姿,双脚与肩同宽,身体微微前倾,对准左侧蹑板控制的织口,将织梭从经线一侧平稳推入。织梭带着绛色纬线穿过织口,从另一侧穿出,她再用织筘沿着经线方向轻轻压实纬线,动作连贯而轻柔。
第一梭织完,张岚小心翼翼地取下一小块织物,放在手心观察——绛色纬线虽然嵌入了经线,但用指尖轻轻一按,就能感觉到轻微的松动,纹样边缘也不够挺括。“纬线密度稍松了些。”陈凯立刻上前,拧动织筘两侧的调节旋钮,将织筘的压力调大:“纬密要调整到每厘米八根,这样纬线才能与经线紧密交织,织出的锦才会紧实挺括,纹样也能立体清晰。”他一边调整,一边用密度仪测量纬密,直到数值稳定在每厘米八根。
调整完毕,张岚再次穿线、投梭、压筘,这一次,纬线与经线交织得格外紧密,织出的绛色纹样边缘清晰饱满,用指尖触摸,质感紧实,没有丝毫松动。众人见状,纷纷轮流上前尝试操作织机:夏野力道沉稳,投梭的动作干脆利落,织梭在经纬间穿梭得又快又稳;赵晓心思细腻,每织两梭就会用放大镜检查经线是否错位,总能及时发现细微的偏差并修正;陈凯则始终专注于密度校准,每织五梭就测量一次经纬密度,确保全程符合标准,不出现一丝偏差。
时间在织机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当织出约半尺长的织物时,众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织物与之前的织锦残片放在一起比对——绛色的五星轮廓清晰立体,朱红的星芒点缀得当,与残片上的纹样、色彩、密度都完全契合,仿佛是从同一块织锦上裁剪下来的。
就在这时,织机顶部的枣木暗盒突然“咔嗒”一声弹开,一本线装的《古法织锦要诀》手抄本和一张泛黄的纸条掉了出来。夏野弯腰拾起,将手抄本递给林默。手抄本的封面由粗麻布装订而成,上面用篆字写着书名,内页是泛黄的桑皮纸,用墨笔手写着工整的小楷,详细记载着汉代斜织机的进阶技巧,包括复杂纹样的多综联动控制、色彩过渡的“接梭织法”、纹样留白的“虚织技巧”等。林默快速翻阅着,眼神发亮:“接下来要织云纹与星轨的衔接处,这里需要两片综片精准配合,用‘接梭织法’让色彩自然过渡,难度比单独织一种纹样大得多。”
与此同时,织机房西侧的一扇暗门缓缓开启,门外的光线比室内更明亮,隐约能看到另一台比眼前这台更复杂的织机——机身更高大,综片数量明显增多,机身上还雕刻着精美的朱雀纹样,显然是用于织制复杂完整织锦的专用织机。“看来要完成半幅织锦,得用那台织机才行。”张岚望着暗门外的景象,眼中充满了期待与挑战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