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巧阁的“品茗论道”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落霞城特定的圈子里激起的涟漪,远比表面看上去要大。
“铁拳门炼器坊那位年轻的阵法师,用垃圾材料赢了百巧阁周师傅!”、“那位陈老板深不可测,连赵掌柜都客客气气!”诸如此类的消息,在有意无意的传播下,迅速在西坊市乃至更广的范围流传开来。
悦来客栈门口那块朴实的招牌,从此不再被人轻视。甚至有些路过修士,会特意多看两眼,眼神中带着好奇、探究,甚至是一丝敬畏。
生意,自然更加火爆。
张衍痛并快乐着。快乐的是灵石和经验如同流水般涌来,系统任务接连完成,阵道等级稳步向“熟手”迈进;痛苦的是他几乎被焊死在了柜台后面,每天睁开眼就是刻画阵纹,接待顾客,灵力耗尽了就打坐恢复,周而复始。
但他没有半点怨言,反而甘之如饴。这种能清晰感受到自身成长、并获得认可的感觉,是他过去十几年从未体验过的。而且,老板又解锁了新的系统辅助功能给他,让他的效率再次提升。
【叮!宿主成功掌握【微型幻雾阵】(入门)。】
【触发任务:迷雾初显。成功售出或应用微型幻雾阵阵盘\/阵符x5。奖励:阵道经验+400,下品灵石x40,解锁【基础复合阵纹解析】。】
幻雾阵,与聚灵、防御不同,属于辅助、困敌类阵法。激活后可生成一片范围不大的迷幻雾气,干扰视线和低阶神识探查,适用于隐匿、逃遁或制造混乱。虽然是最基础的幻阵,但涉及的精神力引导和能量折射更为复杂,难度比前两者高出一截。
张衍花了足足两天时间,在系统反复推演和自身不懈尝试下,才终于成功制作出第一个勉强合格的幻雾阵阵盘。看着那巴掌大、阵纹呈现出淡淡氤氲之气的玉盘,他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与此同时,陈默“推出特色服务”的指示也正式落地。铁拳门炼器坊的柜台旁,又多了一块小木牌,上书:“承接特殊微型阵法定制(需提前沟通,价格面议)。”
“特色定制”的招牌一挂,立刻吸引了更多样化的客户群体。不再仅仅是追求修炼效率和基础保命的底层散修,一些有特殊需求、或者对阵法有些偏门想法的人,也开始找上门来。
起初的定制需求还算正常,甚至有些搞笑。
比如,一位痴迷灵植的老年修士,希望定制一个能模拟“子夜寒露”环境、促进他那株娇贵“月光兰”生长的微型恒温保湿阵盘。张衍在系统帮助下,调整了聚灵阵的部分纹路,融合了水属性灵材,鼓捣了半天,还真给他弄出了一个勉强可用的“养花专用阵盘”,把老修士高兴得直呼“神乎其技”,付了双倍灵石。
又比如,一个看起来憨厚的体修,扭扭捏捏地要求定制一个能“放大食物香气、同时锁住汤汁”的阵盘,理由是想让自己烤的兽肉更诱人,好在野外吸引……同伴?张衍憋着笑,结合聚灵和部分封禁阵纹的思路,搞了个不伦不类的“美味加持阵盘”,效果居然还不错,那体修欢天喜地地走了。
这些稀奇古怪的定制,虽然耗费精力,但极大地锻炼了张衍对基础阵纹的灵活运用能力和系统【推演】功能的深度,也带来了不菲的收入和口碑(“铁拳门连这种奇葩要求都能搞定?”),更给沉闷的炼器坊日常增添了不少无厘头的笑料。
陈默乐见其成。这些看似胡闹的定制,恰恰是“铁拳门”技术灵活、不拘一格的活广告,也进一步模糊了他们的“传承”来历,显得更加神秘。
然而,并非所有定制都这般轻松有趣。
这一天下午,一位头戴斗笠、面覆黑纱、气息收敛得极好的客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柜台前。他递过来一枚玉简,声音嘶哑低沉:“听闻贵坊可做特殊定制。要求在里面,若能做,价格不是问题。但需绝对保密。”
张衍心中一凛,接过玉简,神识探入。里面的内容让他眉头渐渐皱起。
定制要求:微型复合警戒隐匿阵盘。
功能需求:1、常态下需具备极强隐匿气息效果,范围需覆盖一人静坐。2、一旦预设的特定灵力波动(玉简内附有波动频率样本)出现在十丈范围内,阵盘需立刻无声激发一道定向传讯波动(传讯目标已设定),同时自身隐匿效果提升至最大,并具备基础的抗干扰、防追踪阵纹。
特殊要求:阵盘需伪装成普通聚灵阵盘外观,激发条件需设置双重灵力密锁。
材料限制:仅能使用玉简内列出的三种常见低阶材料(均为落霞城坊市可大量购得的大路货)。
这绝非寻常需求!这分明是用于潜伏、监视、并预警特定目标的专业器具!而且要求如此苛刻,功能复杂,却限制使用最低级的材料,对阵法造诣的要求极高!
张衍感觉事情不简单,立刻将玉简和自己初步判断通过心神联系告知了楼上的陈默。
陈默很快下来,接过玉简扫了一眼,又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遮遮掩掩的客人。对方修为不高,大约炼气七八层,但身上有股淡淡的煞气和刻意隐藏的阴冷感。
“客人的要求,很有意思。”陈默把玩着玉简,语气平淡,“功能复杂,材料却限得死。这单生意,不好做。”
“能做,还是不能做?”斗笠客声音不变,但气息微微波动了一下。
“能做。”陈默将玉简放在柜台上,“但价格,不是普通定制可比。而且,我们需要知道,这东西……大概的用途场景,以便调整阵纹的侧重点,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刻意在“麻烦”二字上加了重音。
斗笠客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他压低声音,近乎耳语:“家族内务,清理门户。目标身边有高手,寻常手段近不得身,需提前布设耳目。此物用于外围预警,争取时间。”
家族内斗?清理门户?
陈默心中了然。落霞城由几个家族把持,表面和谐,暗地里龌龊不少。这种脏活,自然要找他们这种看似有技术、没背景、而且新来乍到便于控制或事后处理的外来户。
风险不小。一旦卷入家族纷争,很容易被当成棋子或替罪羊。但同样的,机遇也大。这种活在刀尖上的客户,往往出手阔绰,而且如果处理得好,或许能搭上一条意想不到的线,接触到落霞城更深层的秘密。
“材料费,三百下品灵石。手工费,一千下品灵石。预付一半,交货付清。不保证百分百成功,但会尽力。交易完成,两不相失。”陈默报出了一个对微型阵法而言堪称天价的价格。
斗笠客似乎并不意外这个价格,很干脆地取出一个储物袋,点了六百五十块灵石放在柜台上(包含了预估的材料费)。“多久?”
“材料齐备,三日内。”陈默收起灵石。
“三日后,此时此地。”斗笠客不再多言,转身迅速离去,融入街角人流,消失不见。
看着柜台上那堆灵石和那枚烫手的玉简,张衍喉咙有些发干:“老板,这……我们能做出来吗?而且,这会不会惹上大麻烦?”
“麻烦已经上门了,躲是躲不掉的。”陈默拿起玉简,眼神深邃,“至于能不能做出来……不是还有系统么?正好,检验一下你最近的学习成果,还有系统的极限。这可是一单不错的‘压力测试’。”
他看向张衍:“从现在起,暂停其他所有订单。全力攻关这个‘复合警戒隐匿阵盘’。系统资源优先向你倾斜。这是你阵道生涯的第一个‘大考’。”
张衍感受到沉甸甸的压力,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信任和挑战激起的斗志。他重重点头:“是!老板!”
接下来的三天,悦来客栈二楼陈默的房间和张衍的房间,几乎被微弱的灵力波动和闪烁的阵纹光芒笼罩。张衍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个前所未有的复杂微型阵法中。
系统火力全开。【解析】功能将玉简中的要求拆解成无数个技术难点;【推演】功能在材料限制的框架下,疯狂演算着各种可能的阵纹组合方案,失败了一次又一次;【阵纹速刻模板】被运用到了极致,张衍的手指甚至因为长时间高强度刻画而微微颤抖。
陈默也没有闲着。他虽然不亲自上手,但凭借远超张衍的见识和对系统更深层的理解,不时提出关键性的思路点拨,或者动用自己恢复不多的神识力量,帮助稳定某些复杂节点的能量冲突。
这已经不单单是制作一个阵盘,更像是在有限的画布上,用最粗糙的颜料,绘制一幅精密而多功能的微雕。每一个阵纹的叠加、每一处能量的流转路径,都需要精打细算,平衡再平衡。
第三天傍晚,距离约定时间不到两个时辰。
张衍双眼布满血丝,脸色苍白,但眼神却亮得吓人。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比标准聚灵阵盘还要粗糙几分的灰色玉盘。玉盘表面纹路杂乱,仿佛刻画失败的作品。
但当他按照玉简中留下的密锁方法,打入两道特定频率的灵力后——
灰色玉盘微微一震,表面那杂乱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迅速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简洁而玄奥的复合阵纹一闪而逝。一股微弱但极其稳定的隐匿力场悄然张开,将张衍的身形和气息完美遮掩。同时,玉盘核心处一点微光闪烁,代表着警戒功能已激活待命。
成功了!
【叮!代理张衍成功独立设计并制作出复合型微型阵盘(警戒隐匿型)。】
【阵道等级提升至:熟手(150\/5000)。】
【获得特殊成就:【微型阵法大师(伪)】。】
【能量点贡献(一次性):+1500点。】
系统的提示让陈默都微微挑眉。一次性贡献1500能量点!这可比卖几百个普通阵盘来得快!果然,技术含量和影响力才是收割能量的关键。
张衍瘫坐在椅子上,几乎虚脱,但脸上却绽放出巨大的喜悦和自豪。
当晚,斗笠客准时出现。当他拿到那块看似粗劣、实则内藏乾坤的灰色玉盘,并亲自测试了各项功能后(尤其是隐匿效果和触发灵敏度),哪怕隔着黑纱,也能感受到他的震惊。
他沉默地付清了尾款,深深地看了陈默和张衍一眼,似乎要将他们的样子记住,然后一言不发,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老板,他会不会……”张衍有些担忧。
“短时间内不会。”陈默掂量着又到手的一大袋灵石,“我们对他还有用。而且,他背后的‘家族’,现在注意力恐怕都在他们内部的‘门户’上。不过,我们的名字,肯定已经记在某些人的小本本上了。”
他望向落霞城中心那片灯火更为辉煌、象征着几大家族势力的区域,眼神微冷。
“但这未必是坏事。水越浑,能摸到的鱼可能越大。”
就在铁拳门炼器坊因为这单隐秘定制而暗流涌动之时,另一股流言,也开始在落霞城一些更古老、更关注“传承”的修士小圈子里悄然滋生。
源头已不可考,但内容却足够诱人:那个新来的铁拳门,掌握的阵法优化技巧,以及对基础阵纹那种迥异于当今流派的深刻理解和灵活运用,像极了某些古籍中记载的、上古时期某个以“奇、巧、变”着称的阵法流派的遗风……
上古阵法传承?
这个词汇,对于任何稍有见识的修士而言,都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一些原本对“微型阵法作坊”不屑一顾的目光,开始变得饶有兴致,甚至……炽热起来。
悦来客栈这小小的漩涡中心,引力正在不断增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远处天际酝酿。而陈默不知道的是,在这落霞城某个更加隐秘的角落,关于“天剑宗叛逃圣女疑似在附近出现”的模糊情报,也刚刚被呈上某张桌面,与“铁拳门”、“上古阵法”这些字眼混杂在一起,等待着有心人的串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