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盟小队覆灭的现场被小心处理过,只留下妖兽争斗的痕迹和几件破损的、沾染妖气的衣物碎片。陈默甚至让虎妖和烈风刻意留下一些铁背山魈的毛发和幻音蝠的翼膜,让现场看起来更像是这支倒霉小队不小心闯入了暴躁妖兽的领地,引发了不死不休的冲突。
至于为什么六名筑基修士会如此不智,在夜晚闯入明显危险的区域,又为什么连求救信号都没能发出就全军覆没——那就留给血煞盟那位金丹长老自己去头疼吧。或许他会归结于队伍贪婪冒进,或许会怀疑有其他势力暗中下手,但短时间内,应该很难直接怀疑到陈默这个“重伤逃亡者”头上。
悬崖岩缝内,陈默正对着一堆战利品和那块暗红色的联络罗盘琢磨。
罗盘结构不算复杂,核心是一个小型的传讯和定位阵法,依靠特定的灵力波动频率与同源的其他罗盘联络,并能粗略显示彼此方位。血煞盟的制式法器,通常有简单的身份验证,防止被敌人轻易利用。
“系统,扫描这罗盘的灵力结构和验证机制,尝试模拟屠刚的灵力特征和身份波动。另外,破解其传讯编码规则,我要能发送和接收特定内容。”陈默在心中下令。这种精细活,现在的他可干不来,全靠系统。
【扫描中……解析灵力纹路……模拟目标‘屠刚’残余灵力特征……】
【发现基础身份验证符文,结构相对简单,可模拟突破。】
【传讯编码为血煞盟内部通用变体密码,正在尝试破译……进度缓慢,需结合更多 intercepted data(拦截数据)提高效率。】
【预计完全破解并模拟需要:6-8小时。期间需保持罗盘能量供应。】
“可以,开始吧。”陈默将几块下品灵石放在罗盘旁边,作为能量源。系统开始默默工作。
趁着这个时间,他继续疗伤和尝试掌握【镇渊】剑意。
伤势恢复到了四成左右,主要经络贯通,可以运转基础周天吸收灵气,但灵力总量和运转速度只有全盛时期的一半,且不能过度动用,否则会牵动未愈的暗伤。身体依旧虚弱,但至少有了基本的行动和自卫能力。
关键还是在于那股淡金色的剑意。
它盘踞在丹田和主要经脉之中,既像是一种独立的高阶能量,又仿佛与他自身的灵力水乳交融。陈默尝试着用意念去引导它,过程异常艰涩。这剑意有着自己的“性格”,沉稳、浩大、甚至有些“傲慢”,对陈默那些细微的、试探性的指令爱答不理。
“大哥,给点面子行不行?现在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啊呸,是并肩作战的战友!”陈默在意识里跟那股剑意沟通,“你看,我受伤这么重,仇家还在外面虎视眈眈,你不帮我快点恢复,万一我挂了,你又要流落荒野,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等到下一个像我这样英俊潇洒、智勇双全的执剑者,多亏啊!”
剑意毫无反应,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缓慢而坚定地流转、修复。
陈默无语,换了个思路。他不再试图强行“命令”,而是开始尝试“理解”和“共鸣”。
他回忆起握住剑柄时感受到的那些破碎画面:星空下的孤剑,镇守裂痕的身影,前赴后继的后来者……他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心境:不甘、决绝、守护的冲动。
他慢慢放空心神,不再执着于控制,而是让自己沉浸在那份“镇守”与“担当”的意念中,同时,也毫不掩饰自己那份“坑人利己”、“守护伙伴”的务实念头。
渐渐地,那股淡金色的剑意似乎……软化了一丝?流转的速度稍微快了一点,与他自身灵力的交融也更顺畅了一些。虽然依旧谈不上如臂使指,但至少不再那么“高冷”了。
“有门!”陈默心中一喜,继续这种“情感共鸣+务实诉求”的双重沟通。
半天时间过去,他对剑意的引导能力提升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大概相当于从“完全不搭理”到了“偶尔给点回应”。但就是这一点点进步,让他找到了一种新的疗伤方式——【剑意冲脉】。
简单说,就是引导一丝极其细微的剑意,混合着自身的灵力,去冲击那些淤塞、受损严重的细小经脉和穴窍。过程极其痛苦,如同用烧红的细针在体内穿刺、搅动,但效果却出奇的好!那些原本需要水磨工夫慢慢滋养的暗伤,在剑意那种霸道的“秩序”与“修复”特性下,竟然被强行贯通、抚平!虽然会留下新的、更尖锐的痛楚,但恢复速度提升了数倍不止!
代价是,每次冲脉结束,陈默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浸透,脸色惨白如纸,需要好一阵才能缓过来。但感受着体内力量一丝丝地恢复,他觉得这罪受得值。
苏柒柒看到他这种近乎自虐的疗伤方式,既心疼又无奈,只能准备好清水和补充元气的草药,在一旁护法。
虎妖和烈风则继续在外围警戒,并按照陈默的吩咐,开始有意识地清理他们藏身点周围一定范围内的痕迹,并布置一些更隐蔽的预警装置。
夜幕再次降临。
【模拟与破解完成。】
【可模拟‘屠刚’灵力特征与身份波动,维持时间约一刻钟。超过时限或进行复杂操作,模拟可能失效。】
【破译传讯基础编码规则。可发送\/接收简单预置信息(如:位置、遭遇、求援等级),无法进行复杂对话(易暴露)。】
【发现罗盘内置紧急求援标记功能,触发后可向特定上级罗盘(推测为金丹长老持有)发送高强度持续定位信号。】
系统的提示音在陈默脑海中响起。
陈默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精光。他拿起那块已经微微发热的罗盘。
“准备好了?”苏柒柒问。
“嗯。可以开始‘送礼’了。”陈默笑了笑,笑容有些冰冷。
他先让系统模拟屠刚的灵力特征激活罗盘。罗盘表面亮起暗红色的微光,中心指针轻轻转动,指向西北方向某个位置——那里应该是血煞盟金丹长老所在的大致方位,或者是一个临时据点。
陈默没有试图联络,而是开始构思要发送的信息。不能太复杂,要符合一个惊慌失措、遭遇强敌、可能重伤的队长的状态。
他让系统以屠刚的身份编码,向那个“上级方位”发送了一条断续的、灵力波动不稳的讯息:
“遭遇……强……敌……非妖兽……疑似……剑修……重伤……逃……东南……落鹰涧方向……速……援……”
讯息很短,关键词:强敌(非妖兽,转移对妖兽的注意力)、剑修(误导方向,结合之前惊天剑意,增加可信度)、重伤逃亡(解释为何讯息简短断续)、落鹰涧(一个位于他们藏身点东南方约四十里,地势险要、常有罡风乱流的险地)。
发送完毕后,陈默立刻让系统切断了模拟,罗盘光芒黯淡下去。
“落鹰涧?那里罡风猛烈,筑基修士都难以长时间停留,而且地形复杂,容易迷失。”苏柒柒说道,“你想把那个金丹长老引过去,让他白跑一趟,甚至吃点苦头?”
“不止如此。”陈默手指轻轻敲击着罗盘边缘,“如果他对‘剑修’和‘重伤’这两个词足够感兴趣,肯定会亲自去,或者派精锐过去。落鹰涧环境恶劣,灵力紊乱,对于追踪和探查法术干扰很大。他在那里折腾的时候,我们这边的压力会小很多。甚至……”
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如果他足够倒霉,在罡风里遇到点‘意外’,或者跟其他也被剑意引过去的势力发生点摩擦……那就更完美了。最好能拖住他一两天。”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继续在这里?”虎妖凑过来问。
“不。”陈默摇头,“我们也要动一动。血煞盟长老被引开,其他搜索小队可能会收缩或者改变策略。这是我们向西北移动,尝试与十三娘他们靠拢汇合的好机会。而且……”
他看向西北方向,那是荆十三娘他们撤离的方位,也是天机阁修士活动相对频繁的区域。
“我总觉得,天机阁的人,目的没那么简单。他们好像不是在单纯寻宝,更像是在……观察和记录什么。我们或许可以趁机,稍微‘接触’一下,获取点情报。当然,是以绝对隐蔽的方式。”
一个牵扯金丹长老,一个试图窥探天机阁,虎妖听得直咧嘴:“老陈,你这伤还没好利索,就又要搞大事啊?”
“时不我待嘛。”陈默伸展了一下依旧酸痛的胳膊,“被动躲藏太憋屈了,主动权得抓在自己手里。放心,这次我们只观察,不硬来。首要目标是和十三娘汇合,其他见机行事。”
计划商定,众人开始做转移的准备。收拾好所有物品,抹除岩缝内居住的痕迹。
陈默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体状况。剑意冲脉虽然痛苦,但效果显着,伤势恢复到了五成,灵力恢复了六成左右,配合初步驯服的一丝【镇渊】剑意,偷袭或者自保应该问题不大。系统能量也恢复了一些,可以提供基础辅助。
夜色深重,山林寂静。
陈默一行人悄然离开悬崖岩缝,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西北方向潜行。这一次,他们行动更加小心,避开了所有可能被监视的路径和区域,专挑最难走、妖兽都很少涉足的崎岖之地。
小银被派往更前方探路,它的体型和隐匿能力最适合这种工作。
两个时辰后,他们已深入西北山林。根据之前荆十三娘留下的暗记方向和系统对地形的测算,他们距离汇合地点应该不远了。
然而,就在他们穿过一片布满嶙峋怪石的山谷时,前方探路的小银突然通过灵魂契约传来急促的预警信号!
不是妖兽,也不是血煞盟的人。
是斗法的波动!灵力对撞的光芒在前方数里外的山林中隐约闪烁,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隐约的、带着痛楚的闷哼——是个女声!
陈默和苏柒柒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紧。
是荆十三娘他们?遇到麻烦了?
“隐蔽!靠近看看!”陈默低声道,众人立刻借助怪石和树木隐藏身形,悄无声息地向波动传来处摸去。
很快,他们潜行到一处高坡,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一片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上,正进行着一场战斗。
一方正是荆十三娘、柳青青、赵大山、孙青和吴老六!荆十三娘嘴角带血,手中短刃光芒黯淡,显然已受伤。柳青青等人更是狼狈,勉强结成一个防御阵型,苦苦支撑。
而围攻他们的,并非血煞盟,也不是天机阁。
是五个身穿黑衣、面容冷漠、出手狠辣诡异的修士!他们使用的功法阴寒歹毒,带着一种腐蚀性的黑气,招式连绵不绝,配合默契,将荆十三娘等人完全压制。
“是‘影煞门’的人!”苏柒柒低声道,语气凝重,“一个行事比血煞盟更隐秘、手段更毒辣的杀手组织。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盯上了十三娘?”
陈默目光扫过战场,迅速分析形势。五个影煞门修士,三个筑基中期,两个筑基后期。荆十三娘筑基后期但已受伤,柳青青筑基初期,赵大山三人勉强算炼气后期。实力差距悬殊,能撑到现在已是侥幸。
“不能等了,必须救人!”陈默握紧了手中的断剑,虽然伤势未愈,但眼中已泛起冷意。
“我和虎妖、烈风主攻,吸引注意力。柒柒,你找机会用赤珏干扰或者救治十三娘。小银,骚扰那个最弱的筑基中期。”陈默快速分配任务,“记住,速战速决,动静不能太大!”
众人点头,杀气悄然凝聚。
就在影煞门那名领头的筑基后期修士,狞笑着挥出一道黑色刀芒,斩向已是强弩之末的荆十三娘时——
斜刺里,一道并不耀眼、却带着难以言喻沉重气息的淡金色剑光,如同撕破夜色的闪电,后发先至,狠狠撞在那黑色刀芒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阴毒凌厉的黑色刀芒,在接触到淡金色剑光的瞬间,如同阳春白雪般迅速消融、溃散!
出手的筑基后期修士脸色骤变,骇然望向剑光来处。
只见一块巨石后,钻出一个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的青年。他手中握着一截古朴的青铜断剑,剑尖斜指地面。
“几位,这么晚了,还在加班啊?”陈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白牙,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森然,“要不要……歇会儿?”
在他身后,妖气与杀意,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