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官方,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当赵铁柱带着几个民兵急匆匆地赶到现场,看到院子里那如同修罗场般的、一片狼藉的景象时,饶是他这个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眼皮子都忍不住狠狠地跳了一下。
好家伙!
这小子,下手也太他妈黑了!
一个断腿一个断手,两个昏迷不醒。这也就是没出人命,要是真出了人命那他这个当大队长的都得跟着吃挂落!
而始作俑者林山,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正拿着一块破布,仔细地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迹。
他身后,苏晚萤那张苍白的小脸上,还带着未曾褪去的惊恐但当她看到林山那宽厚而坚实的背影时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又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安定。
赵铁柱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
这事儿,他管不了了。
也管不起了!
他只能一边让人赶紧把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废物抬去村里的赤脚医生那看看,一边派人,快马加鞭地去镇上的派出所报案。
…
刘兰芝是在去派出所的半路上,被村民截住的。
当她披头散发地跑到镇上一头冲进派出所的大门看见人就“噗通”一声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哭诉林山那“惨无人道”、“故意杀人”的滔天罪行时,整个派出所的干警,都被她这出色的“演技”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杀人了?在哪杀的人?杀了谁?”
负责接待的年轻公安,被她哭得是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我们村!红松屯!”刘兰芝拍着大腿,哭天抢地“我那可怜的儿子啊!还有韩家的、李家的、王家的娃啊!都被那个天杀的林山给活活打死了啊!求求你们了!求求公安同志为我们做主啊!快去把那个杀人犯给抓起来!枪毙!必须枪毙!”
她这番话说得是声泪俱下,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还真以为红松屯出了什么灭门惨案呢。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里屋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警服,肩膀上扛着两颗红星,眼神锐利如鹰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只有军人才有的、铁血硬朗的气质。
他,就是青山镇派出所的所长郑毅。
郑毅是个退伍军人参加过真刀真枪的战斗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撒泼打滚、颠倒黑白的泼妇。
他皱着眉头,听完刘兰芝的哭诉,没有立刻表态只是沉声问道:“你说打人的是谁?”
“林山!就是那个前两天刚分出去的、没人性的白眼狼!”刘兰芝恶狠狠地说道。
“林山?”
郑毅的眉头,微微一挑。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前不久不就是这个小子,一个人赤手空拳,干翻了三个调戏妇女的流氓吗?
当时他就觉得这小子,是个有血性、有胆色的好苗子。
怎么今天,就成了杀人犯了?
他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撒泼的刘兰芝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一脸为难的年轻公安,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计较。
“小王带上两个人跟我走一趟。”他沉声吩咐道“我倒要看看,这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在我的地盘上杀人放火!”
…
当郑所长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哪都响的“长江750”挎斗摩托车,“突突突”地开进红松屯时,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派出所的人来了!
这下,事情可闹大了!
村民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都想看看这赵所长到底会怎么处理林山这个“煞神”。
郑毅一下车没有先去找林山,也没有理会那几个躺在门板上哼哼唧唧的“受害者”。
他是个老侦察兵,办案讲究的是证据是眼见为实。
他先是走进了林山家的院子。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扇被彻底撞断了门栓的、破败不堪的大门。
他又看了看院子里,那一片狼藉的、明显是经过一场激烈搏斗的痕迹。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静静地坐在屋檐下,手里还捧着一本书但脸色却依旧苍白如纸的、仙女似的女孩身上。
只一眼郑毅那颗早已被战场和岁月磨砺得坚硬如铁的心,就瞬间了然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你就是林山?”他转过头看着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地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的少年。
“是。”林山点了点头。
“人,都是你打的?”
“是。”
“为什么?”
“他们想砸我的门抢我的东西欺负我的…媳妇。”林山的声音很平淡,但“媳妇”两个字,却咬得格外重。
郑毅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他转过身,走出了院子开始挨个地询问那些目睹了事情经过的村民。
“大娘你跟我说说,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是…是林宝他们,先去砸的山子家的门!”
“我…我亲眼看见的!他们好几个人跟土匪似的把山子家那新装的门,都给撞烂了!”
“我还听见…听见林宝在外面喊,说要…要让山子家那个城里媳妇好看…”
一个两个,三个…
郑毅一连问了好几个村民,得到的答案都惊人的一致。
事情的来龙去脉在他那颗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大脑里,迅速地被还原了出来。
寻衅滋事在前。
入室抢劫(未遂)在后。
至于林山…
顶多,也就是个防卫过当。
不在这种情况下,连防卫过当都算不上!
这他妈就是英雄行为啊!
当他把最后的结果,当着全村人的面宣布出来时。
刘兰芝彻底傻眼了。
“什……什么?正当防卫?”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了起来“郑所长!你你怎么能偏袒那个小畜生?我儿子我儿子腿都断了!他们……他们都快被打死了啊!”
郑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白痴。
“腿断了?”他冷笑一声,“那也是他活该!谁让他大白天带人闯进别人家里意图不轨的?”
“再说了,”他指着那几个还在门板上哼哼唧唧的废物,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们死了吗?没死!没死就给我闭嘴!”
“刘兰芝林宝!”他厉声喝道,“我现在正式警告你们!你们的行为,已经严重地破坏了集体治安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念在你们是初犯又受了伤,这次我就不把你们送到公社去了!”
“罚你们,把村里那个最脏的牲口棚给我打扫一个月!一天都不准少!要是再让我知道你们敢去骚扰林山同志一家…”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这番话,一锤定音!
不仅彻底地,为林山洗清了所有的“罪名”。
更是旗帜鲜明地,表明了官方的态度——林山是我罩着的!谁敢动他就是跟我过不去!
刘兰芝面如死灰,彻底瘫坐在了地上。
她知道,她完了。
她们老林家,彻底完了。
郑毅处理完这一切转身,准备离开。
经过林山身边时,他停下了脚步。
他伸出那只布满了老茧的大手用力地,拍了拍林山的肩膀。
然后,他凑到林山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地说了一句,带着几分欣赏又带着几分警告的话。
“小子,下手利索。”
“但,别真出了人命。”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戴上头盔跨上那辆威风凛凛的挎斗摩托“突突突”地,在一片敬畏的目光中绝尘而去。
林山看着他那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在这红松屯,算是彻底地,站稳了脚跟。
“山子哥…你…你没事吧?”赵春花看着那几个被民兵像拖死狗一样拖走的无赖,又看了看安然无恙的林山脸上写满了后怕和崇拜。
林山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屋里那个还在发呆的“媳妇”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豪情。
“没事。”他淡淡地说道,“有我在能有什么事?”
“那…那个郑所长,他…他没把你怎么样吧?”赵春花又担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