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修复了一天的莲花楼终于有了个勉强能遮风的轮廓。
李莲花带着一身疲惫和良心微痛后的复杂心情,正准备歇下,眼角余光却瞥见原本安静睡在角落的褚璇玑猛地坐了起来!
不等李莲花反应过来,她周身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色光晕,双眸睁开,眼中竟是纯粹炽烈的金光,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
紧接着,她身形一晃,竟如一道流光般直接冲破了尚未完全修好的屋顶(刚修好的部分又破了!),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李莲花觉得自己快要对金光过敏了。
如果说第一次见褚璇玑发光是惊悚,第二次见她梦中呓语战神是诡异,那这第三次——好家伙,直接原地起飞,金光闪闪地悬在他那破了个大洞的屋顶上方,这简直就是惊悚、诡异外加一点对天地常理的颠覆,混合而成的全新震撼。
又来了!又发光了!这次还飞起来了?!李莲花睡意瞬间吓飞,心口突突直跳,早知该在楼顶开个天窗专供她起飞!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悬浮在夜风里,衣袂飘飘,长发飞舞,周身金光缭绕,乍一看还真有几分话本里仙子的气派——如果忽略她脚下那个正在漏风漏月光、刚修好又报废的屋顶的话。
李莲花心头在滴血。
他的木头!他的工!他好不容易才指挥着那位人形起重机把框架立起来!
对鬼神之事向来敬而远之的李莲花,此刻头皮发麻,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捞起旁边被惊醒、同样炸毛的狐狸精,哧溜一下躲到了门板后面,只敢从门缝里小心翼翼地往外窥视。
月光和金光交织,映照着悬浮在半空的褚璇玑,她面无表情,眼神空茫而遥远。
李莲花紧紧抱着怀里毛茸茸(且温暖,姑且算个护身符)的狐狸精,心里七上八下: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吸收日月精华?还是准备原地飞升?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半空中的褚璇玑忽然抬起手,对着虚空清喝一声,那声音冰冷而陌生,带着无上威严:
定坤——!
二字一出,仿佛言出法随!
声音清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召唤之力,穿透夜空。
李莲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定坤?这名字听起来就很不一般,很重,很厉害,很像某种他绝对招惹不起的存在!
李莲花下意识地把怀里的狐狸精又勒紧了些(狐狸精:......呜!),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可怕的联想:是召唤天雷?还是召唤神兵?总不能是召唤坐骑吧?!
这是要作法还是渡劫?我这破楼真要塌了!
怕什么来什么。
他念头刚起,远天便传来一道极其尖锐的破空之声!
一道金色的流光,快得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携带着一股让他心悸的磅礴剑意和凛冽神威,直坠而下!
我天!真来了?!李莲花瞳孔骤缩,是......是剑?!她把她的剑召来了?!
金光瞬息即至,赫然是一柄造型古朴、通体流转着神圣光辉的长剑。
定坤剑精准地飞至褚璇玑手中,剑身嗡鸣,与她周身的金光交相辉映。
然而,就在神剑入手的那一刻,褚璇玑眼中的金光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周身那骇人的气势也瞬间消散。
她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睛一闭,连人带剑,直挺挺地从半空中栽落下来!
糟了!
躲在门后的李莲花,大脑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却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一个箭步从门后冲了出去,稳稳地接住了那个从天而降的白色身影。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了好几步,胸口被撞得一阵发闷,喉间涌上腥甜,但他还是死死抱住了怀里的人。
而被当作护身符的狐狸精,早在主人冲出的瞬间划出抛物线,地栽进草堆。
小土狗晕头转向地爬起来,甩了甩沾了草屑的脑袋,冲着李莲花的方向,不满地叫了起来,每声都像在骂:负心汉!见色忘义!
李莲花此刻却顾不得狐狸精的骂骂咧咧。
他低头,看着怀里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的褚璇玑,又看了看自己因为接住她而微微颤抖的手臂,再抬头看了看屋顶新添的大洞,以及掉落在脚边、依旧散发着淡淡金辉的定坤剑......
一阵夜风吹过,带着凉意,吹醒了他有些混乱的思绪。
怕鬼怕得要死的是他,关键时刻冲出去接住的也是他。
他长长地、认命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怀抱的姿势,避免碰到那把看起来就极为不凡(且危险)的定坤剑,抱着昏迷的褚璇玑,步履略显沉重地走向那残破的莲花楼。
别叫了,他对着还在愤愤不平的狐狸精,有气无力地说,明天......想办法给你弄点肉吃。
至于肉从哪里来,他看着怀里这位昏迷不醒的债主兼朋友兼飞天灯笼精,只觉得前途一片——是被屋顶破洞漏下来的月光照的。
今晚,看来是别想睡了。
他抱着褚璇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那四面漏风、头顶还开了天窗的莲花楼。
夜风从屋顶的大洞灌进来,吹得他心比身子还凉。
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少女安置在角落里唯一还算干燥的草铺上,又扯过自己那件半旧的外袍给她盖上。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腰,环顾这惨不忍睹的。
月光从破洞倾泻而下,正好照亮了地上那把依旧散发着幽幽金辉的定坤剑。剑身流转的光华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神秘,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
李莲花谨慎地保持着距离,目光在那神剑和屋顶的破洞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褚璇玑苍白的脸上,只觉得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
得,看来明天又得提着斧头,漫山遍野找合适的树了。
他这莲花楼,自从接了这位天降奇缘,修复进度就跟闹着玩似的——建了塌,塌了建,循环往复。
他李莲花上辈子是砍了哪片森林,这辈子要这样来还债?
狐狸精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威压,不敢靠近定坤剑,只蔫头耷脑地溜达回来,在褚璇玑脚边蜷缩下来,把自己团成一个毛球。
李莲花叹了口气,在离褚璇玑和定坤剑都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他得守着她,天知道她半夜还会不会突然又发光、又飞天。
夜风吹过屋顶的破洞,发出呜呜的声响。李莲花望着那片被切割开的夜空,繁星点点,月色皎洁。
风景倒是不错,就是代价太大了点。
他闭上眼,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明天该去哪个山头砍树,哪种木材更耐造,以及……该怎么处理地上这把让人不敢轻举妄动的大杀器。
这交的,真是劳心劳力又费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