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伦华东区总裁办公室,百叶窗的冷光将深色桌面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牢笼。人事总监将一份薄薄的名单推到王总监面前,指尖精准地落在被红笔圈定的名字上——赵鹏。
“赵鹏的软肋,在他女儿。”人事总监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手术刀般精准,“目标:慕尼黑工业大学,精密仪器专业。索伦总部刚与该校签署战略协议,校长亲笔推荐信加全额奖学金,钥匙就在我们手里。他妻子,索伦德国分部行政主管的位置也虚位以待——只要他带来G7设备的终极适配参数。”
王总监指关节无声地敲击桌面,目光锐利如鹰隼:“不够诱人。再加一剂猛药:苏州金鸡湖畔,精装临湖别墅,全款,落他女儿名下。告诉他,点头,明天一切尘埃落定。”
空气凝固,重金打造的诱饵在沉默中散发着致命的甜香。
三天后,通盛集团车间。赵鹏正全神贯注核对一组关键参数,手机震动,一个陌生号码。对方自称索伦“人才发展专员”,条件如数家珍,别墅3d全景图、慕尼黑工大带校长签名的“预录取确认函”瞬间涌入屏幕。
“赵工,在通盛八年,技术部副主任?索伦能给你的,是亚太区技术总监,统管三国研发团队。您手里的参数,对通盛是命脉,对您,是改写命运的船票。”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女儿憧憬的笑脸在脑中闪过,赵鹏呼吸一窒,猛地掐断电话,手机像烙铁般烫手。他攥紧沾满汗渍的技术手册,扉页“星火”二字晕染开来,大步走向李哲办公室。
“李哥…索伦的人…找我了。”他将手机推过去,声音艰涩,“这些…我看不懂,也不想要。”他眼眶泛红,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屏幕上那栋奢华别墅的落地窗,映照着他因挣扎而扭曲的脸。
李哲看着这位并肩作战多年的兄弟,想起老徐临终前那句“七分火候,三分人心”。他重重拍了拍赵鹏紧绷的肩膀:“下周我陪你去教育局,把你女儿转到最好的双语实验学校。留学的事,别急。通盛和柏林工业大学有深度合作项目,他们的传感器实验室,才是世界顶尖!比慕尼黑更适合你女儿的志向。”
赵鹏喉结剧烈滚动,车间熟悉的金属摩擦声透过门缝传来,像极了八年前,他和老徐调试第一台代号“星火一号”的G7原型机时,焊花飞溅的声响。那粗糙外壳上的斑驳烫痕,曾是照亮他们前路的星火。
“柏林工大的精密仪器,尤其在传感器领域,全球无出其右。”李哲拉开抽屉,取出一份边缘磨损的合作协议复印件。他手指点向协议末尾一个褪色的签名——正是十年前的赵鹏,作为通盛首位公派留学生的见证。李哲声音低沉却有力:“去年我们送去的三个实习生,现在都在博世的核心项目组挑大梁。”
赵鹏的挣扎几乎凝固在脸上。手机再次疯狂震动。王总监发来的最新照片:慕尼黑工大校长与索伦高层在签约墙前握手,合作文件上,“索伦员工子女优先录取”的条款清晰刺目。紧接着是条语音,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赵工,您女儿的雅思成绩差0.5分。我们有办法让招生办‘忽略’这个小门槛。通盛的合作项目?呵,恐怕没这个权限吧?”
李哲猛地起身,一把拽住赵鹏的胳膊:“跟我来!”不由分说将他拉向深夜依然灯火通明的核心车间。凌晨三点,夜班工人正在进行G7设备的极限压力测试。透过厚重的观测窗,淡蓝色的液压油在管道内奔涌,如同一条静谧流淌的光之河。
“知道为什么核心参数要最高等级加密吗?”李哲指着操作面板上跳跃的、代表设备生命体征的复杂数据流,“不是怕偷!是怕这些还不够完美、还在进化中的技术,一旦流出去,会砸了‘星火’这块我们用血汗和尊严铸就的招牌!”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
李哲转身,从旁边一个布满油污的工具箱深处,翻出一个外壳布满划痕、早已过时的老式U盘。“看看这个!”他用力将U盘插进测试终端。屏幕闪烁,一行醒目的绿色字符跳出:
核心算法框架 - 开发者:赵鹏 - 日期:2011.06.18
“这是你八年前的手稿!你说过,要让国产设备的响应速度,彻底碾碎德国人的傲慢!看看现在!”李哲指向旁边实时监控的对比数据屏,“我们做到了!比索伦引以为傲的最新旗舰机型,还快了整整0.3秒!这0.3秒,是你亲手点燃的火种!”
窗外,梧桐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赵鹏眼前,骤然浮现起上周家长会的画面:女儿趴在课桌上,铅笔尖在草稿纸上用力描绘着她的未来实验室蓝图,旁边歪歪扭扭却异常坚定地写着“中国制造”。那稚嫩的笔迹下,“中国”两个字被她反复涂抹,纸面甚至被戳出了一个充满力量感的小洞。
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散了胸口的冰寒与重压。
赵鹏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用力按住李哲的肩膀,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却异常清晰和坚定:
“替我告诉王总监:我女儿的雅思成绩,她会凭自己的本事考够!至于索伦的别墅……”他低头,目光落在操作台上那冰冷的设备编号——xh-008(星火-008),如同看着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留给更需要它的人吧!”
他不再理会口袋里持续叫嚣的手机,毅然转身走向远处的质检台。那里,静静躺着即将发往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的核心配件。清冷的月光从天窗泻下,在配件精密的金属表面镀上一层神圣的银辉。老徐当年的话语,如同穿越时空的箴言,在耳边轰然回响:
“好技术,就像天上的星星。看得见,摸不着,更不是谁想挖,就能挖走的!”
与此同时,索伦法务部深处。
前农商行客户经理(代号“鼹鼠”)紧张地将一枚微型加密U盘,熟练地塞进一个印有“通盛集团战略发展部”Logo的咖啡杯双层杯壁夹层。这是他上周混入通盛供应商大会时,从茶水间“顺手牵羊”的战利品。
“目标:李哲办公室第三层抽屉,红色文件夹,‘星火’旧线改造方案。”他对着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低语,声音因紧张而干涩,“钥匙孔右侧有暗格,备用钥匙在里面。远程控制程序已植入他的旧电脑,每日凌晨3点自动发送文件。”
耳机里传来王总监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别耍花样。你在农商行做的那些‘账’,还有你侄子那个见不得光的慕尼黑账户……都在我们手里。拿到智能适配系统的源代码,这些‘小麻烦’就会永远消失。否则……经侦队的咖啡,味道可不太好。”
然而,“鼹鼠”做梦也想不到,李哲那台看似普通的旧电脑,早已被宋晓倩从集团信息安全的“黑箱”里调来的军用级防火墙接管。当第一个伪装成系统日志的数据包在凌晨3点试图偷渡时,防火墙瞬间激活,反追踪程序如同猎犬般沿着数据链路无声疾驰。
通盛信息安全中心。宋晓倩紧盯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Ip地址,那路径诡异地绕过了数道伪装,最终指向一个熟悉得令人心寒的坐标——索伦法务部的核心服务器群。她眼角余光瞥见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的高志豪。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言语,却瞬间读懂了彼此眼中的寒意与决心。宋晓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藏得够深,在自家法务部的服务器里打掩护?李哲,准备收网!”
高志豪微微颔首,深邃的眼眸中,对她专业能力的激赏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交织闪过。
两天后,李哲办公室。当“鼹鼠”再次凭借复制的权限卡和精心配制的钥匙,如幽灵般潜入,手指即将触碰到那个红色文件夹时——
“咔哒!”刺目的白炽灯瞬间亮起!墙角隐蔽的摄像头红光闪烁,审计部的录像设备无声运转。两名身着笔挺警服的经侦队员如同铁塔般堵住了唯一的退路。
“哐当!”印着通盛Logo的咖啡杯脱手摔落,在昂贵的地毯上碎裂成片。那枚藏在夹层里的微型芯片,在碎瓷间闪烁着微弱的、垂死挣扎般的红光,像一只绝望的眼睛。
冰冷的手铐锁住手腕的瞬间,“鼹鼠”双腿一软,瘫坐在一地狼藉之中。审讯室惨白的灯光下,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如同倒豆子般供述出那些隐藏在精致伪装下的龌龊伎俩:
“钢笔……三支都是特制的!银色的笔帽藏着针孔摄像头,能自动识别文件标题;黑色笔芯是续航八小时的录音笔;蓝色笔尾的橡胶塞里有NFc芯片,碰一下工牌就能复制门禁……供应商的胸卡挂绳嵌着磁条阅读器,蹭一下前台登记本就能偷走访客记录……公文包里的‘充电宝’是信号屏蔽器,专门在茶水间用,让监控‘瞎眼’……那只通盛咖啡杯,杯底有针孔,杯壁夹层藏存储芯片,还能接收蓝牙!我在李哲常喝的矿泉水瓶标签里贴了发射器,只要瓶子靠近电脑三米,就能靠听按键声破解密码!还有袖口的光纤探头……拍他钥匙串配复制件……消防栓里藏信号捕捉器,截他刷脸开门的红外特征码……抽屉里的红色文件夹边缘,我用嵌在指甲里的无色荧光粉做了标记,紫外线一照就显形……千算万算……没算到……他的防火墙……连凌晨三点的‘幽灵’都能抓住……”
窗外的晨光透过铁窗栅栏,冰冷地落在他腕间的手铐上。那些精心设计的窃密道具,此刻都成了钉死他罪行的铁证,散落一地,再也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阴谋。
开曼群岛,mGm离岸律师事务所的密室。索伦集团首席财务官(cFo)正与几位戴着毫无特征白色面具的神秘投资人签署着文件。巨大屏幕上,通盛集团的股价曲线与“百金贵”项目的地块图交织闪烁。
“通过三家离岸公司,阶梯式吸纳通盛流通股。” cFo指着K线图上几处不易察觉的异常波动,“每日不超过5%,绝不触碰举牌红线。另外,给南通国土局那位张副局长的‘心意’——一份设立在维京群岛、受益人为他‘海外侄女’的信托基金,务必让他在‘百金贵’的环评流程上,展现出‘应有的’严谨和‘耐心’。”
一位戴着金色镶边面具的投资人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带着金属质感:
“星火设备的德国核心部件供应商,已经‘配合’了。我们在法兰克福以‘涉嫌违反技术转移管制条例’为由,暂时冻结了他们的主要结算账户。没有这些零件,通盛的生产线改造,至少瘫痪半年。”
“瘫痪?不够彻底。” cFo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让瑞士‘阿尔卑斯秃鹫基金’同步行动,全力做空通盛上游的三家核心供应商,特别是为‘星火’独家供应特种合金钢的那家!断了他们的粮草,再锋利的宝剑,也只是一堆废铁图纸!”
通盛总部,顶层办公室。高志豪刚结束与“百金贵”项目总承包商的通话,对方声音里的恐慌几乎要溢出听筒:
“高总!银行突然发函,以‘风险评估异常’为由,单方面暂停了我们的项目贷款!国土局那边更麻烦,说我们的地质勘探报告‘存在重大技术疑点’,勒令全面停工,等待重新审核!这摆明了是索伦……”
高志豪放下电话,沉默地望向窗外。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正疯狂地冲刷着城市的天际线,黑云压城。
宋晓倩无声地靠近,将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放在他桌上。指尖在传递文件时,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宋晓倩率先收回手,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
“索伦在开曼的资金流向,国际刑警那边的朋友提供了关键线索。还有张副局长那份‘侄女信托’……真正的受益人,是他在温哥华‘休养’的情妇。所有证据链,完整。”
高志豪的目光从暴雨中收回,落在她因连续熬夜而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他拿起文件,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平静下蕴藏着毁灭性的力量:
“把这些,‘快递’给我在省纪委的老同学。另外,”他拿起内线电话,语速快而清晰,“接通我们在伦敦‘橡树资本’的布莱克,以市价120%的溢价,全力回购市场上所有通盛流通股!有多少吃多少!同时,联系德国‘克虏伯精密’的施耐德先生,告诉他们,账户冻结的问题,中国商务部一小时后会出具正式的官方协调函。作为回报,我需要他们库存的所有G7系统备用核心部件——用他们最快的专机,今晚12点前,必须降落在南通兴东机场!运费和保险,通盛三倍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