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车间试行秦云龙的方案。效率的提升立竿见影,废品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老陈脸上的阴霾第一次被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取代。监狱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是负责管理生产项目的上级部门,对监狱车间“管理水平显着提升”提出了口头表扬。
王秘书再次出现在放风场,悄无声息地将一个揉成小团的纸条塞进秦云龙手心。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小字:
“价值评估中。保持产出。勿触底线。”
秦云龙将纸条揉碎,粉末从指缝间飘散,融入监狱污浊的空气。他抬头望向高墙电网切割出的狭窄天空,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杠杆的一端已经压下。另一端,那沉重的三年刑期闸门,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缝隙。冰冷的计算告诉他,这还不够,远远不够。监狱长的贪婪是动力,也是最大的风险源。他必须找到更重的砝码,或者…制造一个让监狱长不得不加速兑现“价值”的危机。
他脑中那个庞大的优化模型再次高速运转起来,目标函数“最小化剩余刑期”的符号,在意识深处闪烁着冷冽而执着的光芒。新的变量,正在生成。赌局,进入更危险的深水区。
秦云龙脑中高速运转的模型,开始将“监狱长贪婪阈值”和“外部监管压力”设定为关键变量。冰冷的逻辑指向一个结论:目前的“显着提升”只是甜头,远不足以撬动三年刑期。他需要一场让监狱长既无法割舍、又骑虎难下的“繁荣”。
目标锁定:粘合剂。
车间生产的精密部件,其核心工序依赖一种进口的特种粘合剂。这种粘合剂性能优异,但价格昂贵,供货周期长,是成本和供应链上的一根软肋。秦云龙在翻阅过往生产记录和废品分析报告时,早已将其标记为“可优化项”。
他开始行动。利用放风时间观察监狱维修队的零星作业,留意他们使用的普通工业胶水品牌;在有限的阅读材料里,寻找化学相关的只言片语;甚至在与老陈一次关于废品问题的“技术讨论”中,状似无意地抱怨粘合剂的固化时间“不够理想”。
暗流在看似平静的生产效率提升下涌动。秦云龙凭借对现有工艺的深刻理解和脑中庞大的数据库,开始构建一个替代配方。这不是简单的替换,而是一个精妙的陷阱。新配方基于几种监狱内部或本地极易采购的普通化工原料,成本骤降。更重要的是,他通过微调比例和添加一种不起眼的催化剂(这种催化剂恰好是监狱食堂某种清洁剂的成分之一),使新粘合剂在初始测试中,性能竟然略优于进口货——至少在某些非关键指标上如此。
风险巨大。未经严格长期测试的替代品,隐患深埋。但秦云龙要的就是这种“可控的隐患”。他需要一个让监狱长无法拒绝的诱惑,以及一个最终只能由他来“解决”的潜在危机。
方案连同详尽的成本对比分析、初期“成功”测试数据(他巧妙地利用车间监控死角,用少量废料进行了快速验证),再次通过隐秘渠道传递上去。这一次,数据更加耀眼:粘合剂成本预计下降70%,供货周期无限接近于零,废品率有望再降一个百分点。
监狱长的办公室。他看着新报告,手指不再敲击桌面,而是紧紧捏住了那只金丝雀胸针的翅膀尖端,金属的冰凉触感似乎也无法压下他心头的灼热。成本骤降70%!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惊人的额外利润空间,意味着上级眼里更耀眼的“管理创新”和“降本增效”政绩!老陈也被这近乎魔法的方案再次击中,他看着那些匪夷所思的数据,看向秦云龙工位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那点残存的敌意被一种近乎恐惧的敬畏彻底覆盖——这个人,仿佛能凭空点石成金。
“批!立刻小范围试产!”监狱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贪婪彻底压倒了谨慎。价值评估?这就是无可辩驳的价值!
替代粘合剂迅速上线。效果立竿见影。成本报表的数字变得无比“健康”,生产效率似乎再创新高。监狱长办公室的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更高级别的赞许,甚至隐晦地提到了“典型经验推广”的可能性。秦云龙的价值,在监狱长心中的天平上,砝码骤然加重。
然而,秦云龙镜片后的目光,始终冷静地监控着流水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新粘合剂里潜藏的定时炸弹——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特定的温湿度循环和应力作用下,其粘接强度会以极其缓慢但不可逆的速度衰减。这个衰减过程,被他精确地计算过,会在产量和利润累积到一个让监狱长欲罢不能的峰值时,突然以批次性质量问题的形式爆发,且原因难以被常规检测手段迅速查明。
危机,正在无声无息地孕育、滋长。
放风时间。熟悉的路径。王秘书的身影再次与秦云龙交错。这一次,塞进他手里的纸条触感略有不同,不再是轻飘飘的纸团,而是一个微小的、坚硬的物体,外面包裹着纸条。
秦云龙背对监控,展开纸条。依旧是打印的冰冷字体,内容却截然不同:
“价值确认。刑期变量纳入考量。粘合剂方案表现卓越,保持。需求:产能翻倍路径规划。72小时。”
纸条包裹的,是一小片被精心磨去所有标识的、印有模糊花纹的巧克力。
秦云龙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搏动了一下,像精密的齿轮咬合到位。他不动声色地将巧克力含入口中,浓郁的甜腻在舌尖化开,与监狱污浊的空气形成荒诞的对比。纸条在他指间化为细碎的雪片,随风飘散。
他望向高墙电网切割出的那片狭窄天空。天空依旧灰暗,但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杠杆的一端,沉重的闸门又抬升了一寸。刑期变量,终于被纳入了对方的方程。第一步目标达成。
但“产能翻倍”?这不再是单纯的技术优化,而是对监狱现有资源极限的挑战,是向整个管理系统更深层次的渗透。这要求他必须触碰更核心的资源分配、人员调度,甚至……安全规则。这无疑是在试探、甚至主动去踩踏那条“底线”。
纸条上“表现卓越”的粘合剂,既是他的功勋,也是他亲手埋下的雷。危机在加速累积,而监狱长要求的“产能翻倍”,则像一桶油,即将浇在这堆隐火之上。
秦云龙推了推金丝眼镜,庞大的优化模型再次启动,目标函数“最小化剩余刑期”的光芒炽亮。新的约束条件“产能翻倍”被输入,而隐藏的变量“粘合剂失效临界点”在后台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他需要计算得更快,更精确。在危机被引爆之前,他必须确保自己握有唯一的“排爆密码”,并且,这密码的价值,足以彻底炸开那道刑期的闸门。
赌局,已进入随时可能崩盘的临界点。深水之下,暗流化作旋涡。他面无表情地咀嚼着最后一丝巧克力的余味,迈步走回车间。那里,既有他通往自由的路,也有他亲手点燃的、即将燎原的星火。时间,开始了倒计时。
秦云龙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只想减刑。他要在澳门赌场实现自己的梦想。
冰冷的“产能翻倍”指令,如同一条绞索,悬在了秦云龙的脖颈上。72小时。监狱长贪婪的胃口被那“卓越”的粘合剂彻底撑开,却浑然不知自己正坐在一座由秦云龙精心设计、内部正悄然腐蚀的火山口上。
秦云龙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是高速运转的冰冷风暴。目标函数“最小化剩余刑期”的符号在意识深处灼烧。监狱长的“需求”是危机,也是前所未有的机遇。他要利用这最后的加速,将这座监狱连同贪婪的监狱长,一起变成他通往自由的弹射器。
产能翻倍?在现有资源和规则下是痴人说梦。但秦云龙要的不是真实的翻倍,而是监狱长“看到”的翻倍。这需要一场精密的骗局。
他再次找到老陈,这次不再是建议,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冷静:“陈主管,产能瓶颈在三点:老旧贴片机的速度、手工焊接的效率、以及最终测试的吞吐量。翻倍不可能,但提升50%…有路径。”
老陈脸上是混合着疲惫和恐惧的复杂表情。他见识过秦云龙的“魔法”,也本能地畏惧着这魔法背后的未知力量。“怎么做?”
“第一,贴片机参数极限微调。我能重写它的固件,绕过几个安全限制,速度能提15%,但损耗率会上升。”秦云龙的声音毫无波澜,“第二,焊接工序。重新设计工位布局,引入‘单元式’流动,减少无效走动。我观察过,动作浪费严重。效率提升30%可期。第三,测试环节…造假。”
“造假?!”老陈的声音陡然拔高,惊惧地看了一眼墙角那个猩红的监控点。
“不是产品造假,”秦云龙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是测试数据造假。现有的测试流程冗余,很多参数在低端产品上根本无需全检。我写个小程序,植入测试机,让它自动‘跳过’一部分非关键测试项,或者…直接对部分测试结果进行‘优化’。吞吐量能翻倍,报表上,合格率依然‘漂亮’。”
老陈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这每一步都在刀尖上跳舞!重写机器固件?造假数据?任何一条被发现,都是重罪加刑!他看向秦云龙,那张平静的脸在金丝眼镜下如同覆着一层寒冰,深潭般的眼睛里没有疯狂,只有一种近乎非人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酷计算。
“你…你疯了!这是找死!”老陈的声音发颤。
秦云龙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老陈的恐惧:“陈主管,监狱长要产能翻倍的报表,不是真实的产能。你交不出翻倍的产能,现在就会死。按我说的做,报表漂亮,大家暂时都安全。至于风险…”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风险是我的。你只需要执行,以及…在必要的时候,保持沉默。”
他没有给老陈选择。黑熊带着几个“学习积极分子”,以一种无声的压迫姿态,站在了秦云龙身后。老陈看着秦云龙镜片上反射的自己苍白扭曲的脸,又想起监狱长那不容置疑的命令,最终,像被抽掉了脊梁骨,颓然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72小时,七号监舍和车间成了秦云龙无声的战场。他利用那台老旧电脑,以惊人的速度编写着入侵贴片机固件的代码和测试机的数据篡改程序。黑熊成了他的“工程兵”,利用放风时间,用一根偷藏的细铁丝和秦云龙指导的精确角度,巧妙地撬开了贴片机控制箱的锁扣,让秦云龙得以在深夜“维护”时接入设备。数据篡改程序则通过一个伪装成系统更新的U盘,由王秘书“无意”中带入了测试机房。
效率的“提升”立竿见影。报表上的合格品数量如同注水的海绵,迅速膨胀。监狱长办公室的传真机吐出的生产日报,数字喜人。监狱长看着报表,手指摩挲着金丝雀胸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志得意满。他甚至开始筹划向上级申请“模范监狱生产单位”的称号。秦云龙的价值,在他心中已攀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虚假的繁荣在加速,而秦云龙埋下的另一颗雷——替代粘合剂的隐患,也在时间的催化下悄然逼近临界点。
秦云龙开始在车间“巡视”,目光精准地扫过那些使用替代粘合剂超过两周的部件。他不需要仪器,长期的观察和脑中的模型就是最好的检测器。他注意到某些接口处极其细微的、非受力状态下的微小形变,那是粘接力开始松动的征兆。他不动声色地在自己的记录本(一本伪装成学习笔记的册子)上,用只有他自己能懂的符号记录着这些“异常点”的数量和分布。
同时,他利用那台电脑的算力,结合监狱简陋气象站的数据(温湿度变化),加速模拟着粘合剂失效的进程。屏幕上跳动的曲线越来越陡峭,一个清晰的失效时间窗口正在形成——就在产能“报表”达到巅峰、监狱长最志得意满的时刻。
时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