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港码头的警笛声彻底消散时，暮色已经漫过海面，将红色仓库染成一片暗褐。高志豪帮宋晓倩处理完手臂的伤口，医用纱布裹着浅粉色的疤痕，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两人坐在警车后座，看着警方将查获的电脑主机、加密硬盘一一搬上物证车，空气里还残留着消防水与海水混合的咸涩味。
“目标名单上的人，我已经让林教授优先联系。”宋晓倩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她与林致远的聊天记录，“王董事那边回复很快，说会加强安保；但林教授提到，初代研发团队里有位叫陈敬之的工程师，三年前就离奇失踪了，联系方式早就失效——这人的名字，正好出现在名单最后一行。”
高志豪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刚才被制服的黑衣男人提到的“钟表匠”，又想起那个完整的齿轮纹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乌鸦徽章——徽章边缘的划痕在掌心硌出细小的印子，像某种未说出口的暗示。“陈敬之……”他重复着这个名字，“你查过他的背景吗？比如和张启山、启明科技有没有关联？”
“暂时没有明确线索。”宋晓倩摇摇头，调出平板电脑里的档案，“我刚才让局里的同事查了陈敬之的资料，他当年是方舟算法的核心程序员，负责底层逻辑搭建，和林教授是同期同事。但三年前他突然提交辞呈，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户籍信息没更新，银行账户也早在辞职后就注销了——像是故意要把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警车驶离西港片区时，高志豪接到了孙丽丽的电话。女孩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急切：“高警官，我爸刚才想起一件事！他说当年做乌鸦徽章的时候，陈敬之也来厂里看过，还跟张启山聊了很久，当时他以为只是普通客户，没在意，直到刚才看了你们发的目标名单，才突然想起这个人的名字！”
“陈敬之也见过乌鸦徽章？”高志豪的眼睛瞬间亮了——这是目前为止，陈敬之与张启山、乌鸦徽章产生关联的第一条直接线索，“孙叔还记得他们当时聊了什么吗？”
“我爸说记不太清了，只隐约听到‘齿轮’‘时间’之类的词。”孙丽丽的声音顿了顿，“还有，我爸找到一张旧照片，是当年厂里团建拍的，照片里正好有陈敬之、张启山，还有我爸，您要不要看一下？我现在发给您。”
挂了电话没多久，高志豪的手机就收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厂房门口，十几个工人站成两排，孙叔站在中间，左边是穿着蓝色工装的张启山，右边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眉眼清瘦，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左手腕上隐约露出一圈银色的东西，像是手表，又像是某种饰品。
“你看这里。”宋晓倩指着照片里男人的手腕，用手指放大画面，“这个反光的轮廓，会不会是……齿轮形状的手表？”
高志豪凑近屏幕，心脏猛地一跳。那圈银色的边缘，确实有齿轮咬合的纹路，只是因为照片分辨率太低，看不清细节。但结合之前黑衣男人手腕上的齿轮纹身，还有“钟表匠”的代号，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海里浮现：“如果陈敬之就是‘钟表匠’呢？他熟悉方舟算法的底层逻辑，有能力开发攻击程序；三年前故意失踪，就是为了暗中布局；张启山、启明科技，甚至乌鸦徽章，可能都是他计划里的棋子。”
“但这只是猜测。”宋晓倩皱起眉头，“我们没有证据证明陈敬之还活着，更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钟表匠’。而且，如果他真的是幕后黑手，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目标名单上？这不合常理。”
高志豪沉默了。宋晓倩的话没错，“钟表匠”如果真的藏在暗处，绝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会把名字放在可能被警方查获的名单里。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名单有假？还是陈敬之只是另一个被利用的“诱饵”？
回到警局时，已经是深夜。技术科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林致远正坐在电脑前，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屏幕上满是滚动的代码。看到高志豪和宋晓倩进来，他立刻摘下眼镜，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你们来得正好！我刚才破解了从启明科技查获的加密硬盘，里面有一份‘钟表匠’写给张启山的邮件，时间是半年前。”
高志豪立刻凑到电脑前。邮件内容很短，只有几句话，却字字惊心：
“西港仓库只是中转站，核心程序在‘老地方’的备份已做好。乌鸦徽章的标记可以停用了，改用齿轮——记住，别让陈敬之的名字出现在任何文件里，他是‘钥匙’，不是‘棋子’。”
“钥匙？”宋晓倩喃喃自语，“‘钟表匠’把陈敬之称为‘钥匙’，这说明陈敬之对他很重要，甚至可能掌握着某个关键信息。那目标名单上的陈敬之，难道是‘钟表匠’故意写上去的，目的是让我们以为陈敬之是受害者，从而掩盖他的真实身份？”
林致远点点头，又调出另一份文件：“我还在硬盘里发现了一份残缺的日志，上面记录着‘方舟算法后门程序’的开发进度，最后一条记录的日期是三天前，署名是‘c’——这个‘c’，会不会就是陈敬之的缩写？”
高志豪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掏出手机，翻出孙丽丽发来的那张旧照片，指着照片里陈敬之的手腕：“你们看，陈敬之手腕上的东西，像不像齿轮手表？而‘钟表匠’的代号，还有黑衣男人的齿轮纹身，都和‘齿轮’有关。如果陈敬之不是‘钟表匠’，那他会不会是‘钟表匠’最信任的人，甚至是……‘钟表匠’的同伙？”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线索。”林致远突然想起什么，打开另一个文件夹，“我刚才查了陈敬之当年的辞职报告，发现他辞职的日期，正好是三年前西港片区开始拆迁的日子。而启明科技的注册时间，就在陈敬之辞职后的一个月——这家公司，很可能是陈敬之失踪后，‘钟表匠’为了继续推进计划，让张启山的同学注册的。”
线索像散落的拼图，渐渐在眼前连成一片。高志豪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试图理清其中的逻辑：“‘钟表匠’熟悉方舟算法，可能是初代研发团队的人，甚至可能是林教授认识的人；他利用陈敬之掌握的底层代码，开发攻击程序；让张启山负责明面上的行动，用仓库当诱饵引开警方注意力；启明科技是核心据点，负责储存程序和协调人手；而乌鸦徽章，只是用来混淆视听的标记……”
“那‘b计划’呢？”宋晓倩突然问道，“张启山落网后，‘钟表匠’启动b计划，原本是想让手下启动攻击程序并引爆炸弹，但我们提前阻止了。现在他的核心据点被端，手下被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林致远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他重新戴上眼镜，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调出一个暗网论坛的页面：“我刚才在暗网监测到‘夜行者’的新动态——‘钟表匠’发布了一条新指令，只有八个字：‘钥匙归位，重启方舟’。”
“钥匙归位？”高志豪猛地睁开眼睛，“他说的‘钥匙’，肯定是陈敬之！这说明陈敬之现在可能还活着，而且‘钟表匠’已经找到他了！而‘重启方舟’，很可能是指他们要重新启动攻击程序，或者……找到方舟算法的主服务器，直接破坏核心数据！”
就在这时，高志豪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他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机械的声音，像是经过了变声处理：“高警官，恭喜你找到西港的仓库。不过，那只是我给你留的‘开胃菜’。陈敬之在我手里，方舟算法的主服务器坐标，我会在明天早上八点发给你——如果你想救陈敬之，想阻止我毁掉方舟算法，就一个人来。记住，别带警察，别耍花样，否则，你会看到陈敬之的尸体，还有方舟算法彻底崩溃的样子。”
电话挂断的忙音在耳边响起，高志豪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他抬头看向宋晓倩和林致远，眼神里带着一丝凝重：“‘钟表匠’联系我了，他用陈敬之当人质，让我明天一个人去见他。”
“不行！这太危险了！”宋晓倩立刻反对，“‘钟表匠’明显是设了陷阱，你一个人去，等于羊入虎口！”
“但我们没有选择。”高志豪摇摇头，目光坚定，“如果我不去，陈敬之可能会有危险，而且‘钟表匠’很可能真的会毁掉方舟算法。我们可以先答应他，然后暗中安排人手，在约定地点周围埋伏——既能保证陈敬之的安全，也能趁机抓住‘钟表匠’。”
林致远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我刚才对比了‘钟表匠’的邮件语气和电话里的声音，虽然经过了变声，但用词习惯很像初代研发团队的人——尤其是对‘方舟算法’的称呼，只有我们当年参与研发的几个人，才会用‘方舟’这个简称，外人一般会叫‘方舟系统’或者‘方舟程序’。”
他的话让高志豪心里一动：“你的意思是，‘钟表匠’很可能是你当年的同事？”
“不排除这个可能。”林致远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当年参与研发的人不多，除了我和陈敬之，还有王董事，以及另外两个工程师——但那两个工程师在方舟算法研发成功后，就出国了，这些年一直没回来。所以，‘钟表匠’的身份，很可能就在我、王董事，还有失踪的陈敬之之间。”
这个猜测让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高志豪看着电脑屏幕上“钟表匠”的邮件，又想起王董事在名单上的名字，心里充满了疑惑：如果王董事是“钟表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目标名单上？如果是林致远，他又为什么要帮助自己破解暗网密钥，提供线索？
“不管‘钟表匠’是谁，明天我们都要做好准备。”高志豪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宋晓倩，你负责联系局里的同事，明天在约定地点周围布置埋伏，注意隐蔽，别被‘钟表匠’发现；林教授，你继续破解加密硬盘，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钟表匠’身份的线索，还有方舟算法主服务器的备用防护措施，防止‘钟表匠’突然攻击。”
两人点点头，立刻开始行动。高志豪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掏出口袋里的乌鸦徽章。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徽章上，银色的表面反射出微弱的光，边缘的划痕像一道愈合的伤疤。他知道，明天的见面，将是一场生死较量——不仅关乎陈敬之的性命，关乎方舟算法的安危，更关乎这场与“夜行者”的暗战，能否彻底揭开真相。
而此刻，城市的某个角落，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初代研发团队的合影，男人用手指划过照片里陈敬之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他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块银色的齿轮手表，表盘上的指针缓缓转动，指向凌晨三点——距离与高志豪约定的时间，还有五个小时。
“高志豪，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年了。”男人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明天，我会让你知道，方舟算法是如何诞生的，也会让你知道，它该如何毁灭。”
他将照片放在桌上，拿起旁边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准备好车，明天早上七点，去接陈敬之。记住，别让他耍花样，也别让任何人发现你们的行踪。”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明白”，男人挂断电话，目光投向窗外的月光。他知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将正式拉开序幕。而高志豪，这个他选中的“对手”，能否识破他的陷阱，阻止他的计划，一切，都还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