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邓家
钱进听着屋内摔东西的声音,站在外面直打哆嗦。
“华叔,老爷子他……”
话还没说完,管家华叔充满厌恶的眼神就刺了过来。
钱进点头哈腰干笑了两声,重新低下了脑袋。
他知道,眼前的管家很讨厌他。
确切来说,是整个邓家都很讨厌他们父子俩!
以前钱卓还在的时候,自己还能“父凭子贵”的摆一摆邓家女婿的架子。
不管怎么说,上门女婿那也是女婿。
至少在那些佣人面前,腰杆还是能够挺直的。
而现在,随着钱卓的死,钱家的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钱进一天都不想多待。
奈何形势比人强。
要不是邓骁怕影响不好,他钱进的名字现在还挂在龙国通缉名单上!
所以钱进想逃,就只能往国外逃。
他联系了帝都一个专门做偷渡生意的组织,但对方的报价实在是太高了,一个人就要一个亿!
换做以前的钱家,不说简简单单,但也仅仅是感到肉疼的程度罢了。
而现在……
“也不知道李栋那边怎么样了……”
钱进想起前些日子打电话催促李栋的事情,心中顿时来气。
那些都他妈是老子的钱!
管家华叔扭头瞥了一眼钱进,只见后者一会儿眉头紧蹙,一会儿咬牙切齿,端是一副脑子不正常的样子。
“淑莉小姐多好的一个人呐!怎么就嫁给了这个狗东西?落得个背井离乡的下场……”
正欲开口呵斥,屋内突然传来老爷子的声音。
“把人带进来吧。”
华叔应了一声,扯着钱进推开了门。
屋内,邓骁坐在茶桌后面摆弄着茶具。
地上是两个被砸的粉碎的掐丝珐琅茶盏,未干的墨水顺着墙体缓缓流下,犹如鲜血一般令人触目惊心。
喝了一口茶,深吸了一口气,邓骁起身,来到正对面的书桌边。
手刚把毛笔拿了起来,华叔一个箭步上前,把宣纸摆正铺好,金镶玉的镇纸牢牢压住纸张的边缘。
“出去吧,把门带上。”
邓骁头也没抬,自顾自的写起了字来。
砰的一声关门的响声,像是砸在钱进的心脏上面,额头瞬间冒出一阵冷汗。
静
书房里,毛笔在宣纸上滑动的声音居然清晰可闻。钱进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一般,低着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啪!
不知过了多久,毛笔啪的一声放在了笔架上。邓骁冰冷的声音幽幽传来。
“钱进啊,你和淑莉结婚多长时间了?”
钱进咽了咽口水,弯腰低头艰难的说道:
“回岳父大人的话,已经有十八年了。”
邓骁长叹一口气,目视前方,不知是对钱进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十八年……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八年啊!”
“钱进,说句心里话,你觉得老头子我对你怎么样?”
“岳父大人对小婿之恩,小婿没齿难忘!”
邓骁点点头,走到钱进跟前,重重的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当年,我打点关系让你进了虔城市ZF,十五年的时间,把你扶上了市长的位置。你知道吗?我本打算等小卓武大毕业后,我就安排你到帝都来。可是现在……”
说着,邓骁又是长叹一口气。
钱进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只见老爷子眼眶泛红,竟是动了真感情。
“卧槽!难道说老爷子打算重用我?”
钱进内心暗道,不由心中一喜。
是了!一定是这样!
老爷子这是把对小卓的爱,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是小卓的父亲啊!
就算小卓死了,那也是邓骁他老人家的亲外孙啊。
人就是这样,自行脑补,最为致命。
这也怪不得钱进胡思乱想,毕竟一个高高在上、位高权重的岳父,平常时候横眉冷眼、威严无比,突然间找到他推心置腹,长吁短叹,这就是把钱进当成自己人的态度啊!
只能说钱进掌握的信息不对称,或者说邓骁这只老狐狸在玩弄人心上造诣太高了。
钱进也不想想,为什么在他进门之前邓骁会气的摔东西。
就在今早,警方一个电话直接打到邓骁这儿来了。
说是虔城那边有人报警,李从疑似被人雇凶杀人,凶手直指陈川海。
还有证据显示,陈川海是从帝都出发的。而在帝都,与陈川海有关联的是谁?
只有屋内这两个人!
但是,在外界,明面上钱进现在是处于失联的状态啊!
钱进会铤而走险雇凶杀人吗?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时候该躲起来吧?
所以,邓骁就成了现在嫌疑最大的那一个。
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是没法定罪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没什么影响,但对于他邓骁来说,任何的风言风语都是足够击倒他邓家的一簇星星之火。
……
虔城
一座茶楼的二楼包厢内,当姜年和艾天涯到达之时,付翠香正摆弄着茶具。
房间里烟雾缭绕,付翠香对面坐着的李栋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小年,坐下吧。这位是李主任,你在这份文件上签个字交给李主任就行了。”
姜年接过文件,看都没看一眼,一撕两半。
艾天涯把手里提着的大箱子放在桌上,拉开一把椅子让姜年落座后,自己也坐在了姜年旁边。
“李栋?”
把玩着打火机的手陡然一顿,一只腿架在椅子扶手上的李栋转头看向姜年。
“艹!原来认识老子啊?你看,还他妈让我装主任,老子这气质像他妈主任吗?”
后半句话是对着付翠香说的。
李栋摁灭烟头,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付翠香,又歪着脑袋看向姜年。
“既然都几把认识老子,那就敞开了说。这个女人,欠老子三百万……”
“不是两百万吗?当初我分三次借……”付翠香赶忙起身,有些震惊于李栋的狮子大开口。
“放你妈的屁!老子的钱放出去不要利息的啊?不要利息你借给我好了!”
李栋一拍桌子,大声打断了付翠香的话。说完之后,神清气爽,感觉自己hold住了全场。
斜眼看向姜年,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箱子。
“你是房子的主人吧?那箱子里是房本?”
说着,伸手就要去拿。
啪!
艾天涯何等境界,岂是李栋他一个普通人能比的。
甚至于手背肿成了猪蹄子,李栋都不知道是谁出的手。
“敲里吗!什么意思?”
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李栋猛的站了起来。
下一秒,都用不着谁来开口,李栋捂着肿胀的右手又坐了下来。
“我可以给,但是你不能自己拿。”
姜年看着李栋幽幽开口,一旁的付翠香听后心里炸毛,总觉得姜年的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付翠香看着眼前的少年,感觉无比陌生。
一个暑假过去,姜年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皮肤黑了一些,但感觉成熟了不少,不再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消瘦的脸颊棱角分明,目光深邃却充满了自信。
在一帮强者身边待久了,姜年身上无形中培养起了一股气势。
那是身居高位才会有的气势。
听着姜年与李栋的对话,她付翠香就算再笨也知道,姜年已经知晓了一切。
看了看一旁的艾天涯毕恭毕敬的模样,再看了看桌上的银色手提箱,付翠香只感觉这个世界变得有些陌生了。
此刻她只想逃,她不敢想待会儿将要发生的事情。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他会不会打死我啊?毕竟我在骗他卖掉父母留给他的房子啊!”
“不!不会的!我是他舅妈!亲舅妈啊!他不会这么冷漠无情的吧!”
就在付翠香正在天人交战之时,姜年锐利的目光看了过来。
“付…舅妈,我姑且再叫你一声舅妈吧。你和舅舅离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看在舅舅和表弟的份上,你欠的钱,我会帮你还掉。今后,你的事情我不会再管。”
“真…真的?姜年!你真的要帮我还债?”
姜年没搭理她,而是重新看向李栋。
“本金是多少?”
“两百万,但是……加上利息,总…总共三百万。”
李栋咬咬牙,终于鼓起勇气把话说完。
实在是这段时间太缺钱了,他都好长时间没去找三儿了,更别说还有小四、小五。
“本金我替她还了,利息太高,我不认可。”
姜年眼神示意,艾天涯打开箱子,点出两百万放在桌上。
“小子,你想好了!这钱可是钱进钱市长的,他可是武者总公会邓会长的女婿,你要是敢……诶?诶!怎么回事?”
李栋还想在姜年面前扯虎皮,但姜年在听见钱进两个字的时候,直接让艾天涯把钱收了起来。
“钱进的钱,那就不还了。你可以原话告诉钱进,就说是我姜年说的。”
一边说,姜年一边起身朝外走去。
“不是,你……”
李栋急忙跑到门口,一把将门抵住。
“两百万,就两百万。利息我替钱市长做主不要了!”
姜年理都懒得搭理他,扭过头看向付翠香。
“舅舅下午会到虔城把表弟接走,现在我送你回去收拾收拾,你是继续待在虔城还是离开,随你的便。”
付翠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早知道姜年那么有钱,自己说两句好话可能就解决问题了,何至于走到如今这步。
现在好了,婚也离了,儿子也要离开自己了。
付翠香就算心里再怎么后悔都没法挽回一切了。
“不!不对!我可以挽回苏洪!我要和苏洪复婚!”
“只要复婚了,我就还是姜年的舅妈!我还可以住在他的房子里,我还可以花他的钱!”
想到这里,付翠香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一般,眼神再次明亮了起来。
只能说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总是喜欢异想天开。
赌徒,没救的!
姜年也不会允许一个赌徒缠着自己的舅舅。
就在一行人先后离开茶楼的时候,一则标题名为《邓会长大义灭亲,亲手缉拿在逃女婿》的新闻传遍了大江南北。
新闻内容大致是,邓骁亲手缉拿了原虔城市市长钱进,已经移交司法机关。
并且根据调查,钱进还涉嫌买凶杀人。
经查明,雇佣的凶手名为陈川海,原虔省武者公会执事,钱进之子钱卓的师父。
因利益纠纷,钱进花钱雇佣陈川海杀害虔城李家李从。
现陈川海在逃,请社会各界提供线索。
姜年知道消息之时,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邓家甚至连个皮外伤都算不上。
邓骁这一招弃车保帅很是高明,不仅把自己撇清的一干二净,还赚足了名声。
代价仅仅是舍弃掉一个无关紧要的钱进罢了。
李栋坐在车里,看到新闻的时候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随后又捂着手库库喊疼。
要是自己不贪,起码能收回两百万!给李康一百五十万,自己还能留个五十万!
现在好了,不仅付翠香的钱一分收不回来。
其余的外债估计也难了。
李家之所以还没倒台,正是因为对外打着钱进的旗号。
邓家女婿的名字,就算失势,看在邓骁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为难。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如今钱进进去了,还是被邓骁亲自送进去的。
李栋知道,李家也差不多完了!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钱家这一塌不要紧,李家也跟着殉葬了。
两天后,曾朝阳坐在老干局的办公室里,在调查组来之前饮弹自尽。
鲜血迸射在天花板上,绽放成一朵妖艳诡谲的花朵,替这位前公AN局长画上了人生最后一抹红色。
他不允许自己不体面的锒铛入狱,就像他不允许自己一直久居人下一样。
如果尽忠职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飞机上,林立对曾朝阳的下场唏嘘不已。
拔出塞子灌了一口,紧接着把葫芦收了起来。
“现在就差一个陈川海了。”
姜年似笑非笑的看着林立,没有说话。
“不是,难道你……”
林立像是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
原来如此啊!
难怪当时去野外营地接姜年的时候,他要不辞辛苦的去把一颗头颅放到营地附近。
姜年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
“你现在还喝酒,待会儿不怕罗爷爷骂你?”
“唉,你是不知道,当了这个什么劳什子司令,天天在公众面前要保持形象,葫芦上的包浆都没那光泽了。再说了,去到金陵,又不会马上见到罗司令,怕什么?”
姜年看了眼手机,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林叔。
“真的吗?”
林立盯着姜年看了两秒,猛的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艹!忘了这次你也在!罗司令不会来接机吧?老子去漱个口!”
姜年笑了笑,在手机上操作一番,回了个“快到了”的消息。
付翠香看着姜年与虔城的司令员谈笑风生,内心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而在下飞机时,见一些只有在电视里见过的领导,朝姜年一口一个“少司令”的叫着。
付翠香知道,自己把这辈子的荣华富贵,亲手弄丢了!
祝大家国庆快乐,假期愉快啊!
厚着脸皮求一个为爱发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