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姬接过帕子，指尖擦过眼角，却没哭，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是啊，都过去三年了。
刚进来时我还闹过、哭过，后来慢慢想通了，至少在这里能靠琴艺活下去，还能偶尔托人给母亲捎些银子，也算……尽点心。”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夜色，宫灯的光落在她脸上。“公子方才的诗里写‘琵琶声里解闲愁’，其实我每次弹琵琶，也盼着能有人懂我不是在卖艺，只是想借琴声解解心里的闷。”
裴宴看着她，忽然觉得这长安第一艳魁，褪去外界赋予的“妲己模样”与“艳名”，不过是个在乱世里努力活下去的普通女子。
他端起茶杯，对着她举了举：“往后若想说话，我若来教坊司，便来这阁楼找你。”
被抢的爸，生病的妈，破碎的她，我不帮她谁帮她。
苏姬眼中亮了亮，随即又软了语气：“公子说笑了，您是贵客，哪能总来陪我这教坊女子说话。”
“无妨，”裴宴笑了笑，“能听你弹琵琶、说说话，总比在家里对着空院子喝茶有趣。”
这话让苏姬忍不住笑出了声，眉眼间的落寞散了些。
“公子觉得，我这样的人，还有机会离开教坊司，再回以前的家吗？”
裴宴没有敷衍，而是斟酌着开口：“只要你想，总会有机会的。或许不是回以前的家，但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不用再弹着琵琶讨别人喜欢。”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苏姬心里，让她愣了许久。自打进教坊司，所有人要么馋她的容貌，要么赞她的琴艺，从没人问过她“想不想离开”，更没人说过“不用讨别人喜欢”。
她看着裴宴温和的眼神，忽然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公子……”她声音发颤，指尖紧紧攥着桌布，“这三年来，我见过无数客官，他们夸我、捧我，可没人真的听我说过话。
只有你，懂我的诗，懂我的琴，还……还会问我想不想离开。”
裴宴递过暖茶，轻声道：“先喝口茶，别着凉了。”
苏姬接过茶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那温热的触感让她像被烫到般缩了缩，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他。
在裴宴没看见的情况下，眼里露出一丝奇怪的亮光。
烛光落在裴宴脸上，没有权贵的倨傲，也没有浪子的轻佻，只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平和。
她忽然觉得，今晚这场斗诗的输赢不重要，共赴春宵的承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好好说话、能懂她的人。
两人又聊了许久，从她在教坊司学新曲的趣事，到裴宴偶尔提起的“新奇物件”（她虽听不懂，却听得格外认真），侍女进来添了两次茶……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苏姬看着窗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舍，她起身走到裴宴面前，犹豫了片刻，才轻轻抬起手，指尖快要碰到他的衣袖时，又停住了，眼神里满是忐忑，“公子……往后还会来吗？
我不是盼着公子赢斗诗，只是……只是想再跟你说说话。”
苏姬站在裴宴面前，指尖还悬在半空，眼底的忐忑与期待，让裴宴心头一动。
苏姬身子微微一颤，轻轻往前靠了靠，额头几乎碰到他的肩。
“公子……”她声音轻得像晨雾，“我知道这样唐突，可我……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裴宴扶住她的肩，能感受到她身体的轻颤，也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氛——不是教坊司常用的浓烈熏香，而是一种浅淡淡的。
他低头看向她泛红的眼眶，想起她刚才说“三年来没认真听我说过话”，想起她聊起旧家时的怅然，忽然明白，她要的从不是“共赴春宵”的承诺，而是一份能卸下伪装的安心。
我知道，你是想找一个能理解你的。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漫过苏姬的心。她再也忍不住，伸手环住裴宴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衣襟，压抑了三年的委屈与孤独，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无声的泪。
裴宴轻轻回抱她，手掌抚过她微颤的脊背，只是安静地陪着她，他知道，此刻的拥抱，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让她安心。
晨雾渐渐浓了，阁楼里的沉香还在缓缓飘散。苏姬慢慢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裴宴，眼底多了几分决绝的温柔。
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动作生涩却带着十足的真诚，像在交付自己全部的信任。
裴宴微微一怔，本来是来逛逛古代的，教坊司，这算个啥？
随即轻轻回应……
两人依偎着走到床边，锦被柔软，像裹住了这一夜所有的心事与情动。
终于，两人交叠，就像是拼图一样。狠狠的拼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
苏姬躺在裴宴身侧，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掌心，声音里满是释然：“公子，我好像……终于找到能停靠的地方了。”
裴宴握紧她的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停靠处。”
第二天裴宴是被胸口的轻软触感唤醒的——意识刚回笼，就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小手轻轻搭在自己心口，掌心的温度传过来，带着几分柔软。
地上的衣服，仿佛见证了昨晚上的，火热……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往下落时，心口的景象让他忍不住放轻了呼吸：苏姬侧躺着，小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温热的呼吸轻轻拂在他的胸口，带着浅浅的绵长节奏。
眼睫纤长，像两把小扇子垂在眼下，鼻尖小巧，连睡梦中嘴角都还勾着一抹浅浅的弧度，一看就是睡得安稳又踏实。
许是他的呼吸稍重了些，苏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却没醒，反而往他怀里又缩了缩，搭在他胸口的小手轻轻攥了攥，像怕他跑了似的，连带着身子都贴得更紧了些，鬓边的发丝蹭过他的皮肤，痒得人心尖发暖。
裴宴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落在颊边的碎发，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尖时，她终于“唔”了一声，眼睫慢慢掀开，露出一双还蒙着水汽的杏眼——刚醒的眼神有些迷糊。
看了他几秒才彻底清醒，脸颊瞬间染上浅浅的红，小手也下意识往回收，却被裴宴轻轻按住了。
“再睡会儿？”他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比平时更温和几分，“外面天还没多亮。”
苏姬的目光落在两人相贴的模样上，耳朵更红了，却没再收回手，反而轻轻点了点头，重新把小脸埋回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公子的怀里……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