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做好了决战前的动员。
他也做好了战争极其惨烈的思想准备。
他甚至做好了，一去不返的决心。
可是哪怕身经百战的人，他也没有想到，皇太极的决心也同样如此强硬！
这一战，是皇太极亲自领兵来攻打左安门。
满清兵马的先锋来到北京城的城东南隅，见袁崇焕兵马早已竖立栅木，挖好沟壑，严阵以待。
皇太极令八旗军列阵，全力进攻。
袁崇焕先令炮兵攻击，漫天炮火洒落，打得满清兵马死伤惨重。
皇太极下令林丹汗的蒙古兵马继续攻击。
林丹汗心有畏惧，又心有不甘。
只是败军之将，身为降将，又有什么地位。
只能当做炮灰往里面冲杀。
辽军的炮火终究有限，发射完之后，蒙古兵就来到了跟前。
蒙古人善骑射，到了近距离，射术无双。
当年蒙古人就是靠着无敌的骑兵，将欧洲都给打穿了。
只是当年的风光早已随风飘去。
现在的战争，不再是骑射的天下。
你有骑射，我有盔甲，还有盾牌。
盾牌之后，还有三眼统，还有射手。
而当蒙古骑兵靠近之后，辽军的长枪手就出阵了。
袁崇焕与皇太极作战多年，太知道彼此了。
你变阵，我也变阵应对。
杀到最后，大家都不变阵了，因为变阵无用。
就是厮杀。
最残酷的近身肉搏。
袁崇焕此时的坐骑是银色拳花马，这是一匹千里良驹，随同袁崇焕作战四年。
而袁崇焕的武器是虎眼竹节鞭。
这种兵器在战场上并不常见，也就是?尉迟恭?等好汉用过。
当初尉迟恭开创?鞭枪并用战法，单鞭夺槊的战绩奠定其?门神地位。
而袁崇焕选择用这种武器，在于他身材高大，力大无穷。
使用这种虎眼竹节鞭能够一鞭将敌人打落马下。
如果没有打中敌人，打到了战马身上，也能将战马打得脑浆崩出，无法前行。
凭借着这一虎眼竹节鞭，袁崇焕在刚入伍的时候，就建立了功勋。
只不过到了后期，随着官位上升，尤其是到了督师这个高度，堂堂一品大员，大部分时间都在指挥作战，近身肉搏的机会就少了很多。
今日有一战，已经是决战，只有血战到底，没有逃跑之说。
所以袁崇焕领着手下将领，冲杀在前。
祖大寿的武器则是一根五十斤的狼牙棒。
一棒挥出，敌人皮开肉绽。
那滋味，舒爽！
而何可纲的武器就显得斯文很多，是一柄鱼鳞剑。
剑身覆盖鱼鳞状，通体青幽，散发出一股冷冽的弑杀气息。
尤其是何可纲的一手游龙剑法，犀利无比。
在对战中，往往能直取敌人咽喉、眼目之处要害。
这一场厮杀，从上午，杀到了中午。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却没有一方肯后退。
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有人撤兵，就没有活路可退。
到时候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
袁崇焕接到的军令，是只许前进，不许后退。
而皇太极给满清八旗和林丹汗的军令，则是全歼袁崇焕的辽军。
京城傍晚的夕阳缓缓到来。
残阳如血。
洒落在地上，却成了金黄色。
那是如血残阳与地上触目惊心的鲜血交叉辉映。
编织成一幅人间地狱的残象。
惊艳而又残忍。
有时候，最美丽的，或许是最接近死亡的颜色。
祖大寿浑身是血地来到袁崇焕的身边，他的左手臂耷拉下来，应该是折了。
随手狼牙棒将一个满清士兵给打落下来。
祖大寿护着袁崇焕来到一棵树下，“督师，撤吧！”
“我们的兵马所剩无几了。”
袁崇焕将虎眼竹节鞭支撑在地，脸上尽是血。
分不清楚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应该敌人的血更多吧。
他的肩膀上还插着一根箭，没有来得及扯出来。
“大寿，你的手臂怎么了？”
祖大寿看了一下左手臂，没有多大的在意，目光紧紧盯着周边，以免有人偷袭过来，
“挡了林丹汗的一枪，应该是骨头断了。”
“不过没有关系，林丹汗的人头被我一棒子给砸碎了。”
“一条胳膊换林丹汗的人头，值了。”
袁崇焕知道祖大寿是个猛人，身体上的伤痛不会影响他继续作战。
听到林丹汗的被祖大寿打死的消息，袁崇焕心中略微舒展了一些。
林丹汗一死，蒙古人就失去了主心骨。
加之先前卢象升在蒙古腹地的杀戮，蒙古人绝对会军心溃散的。
这对于辽军来说，是一个重大的好消息。
“其他人怎么样？”
“广渠门那边如何了？”
祖大寿看着硝烟四起的战场，广渠门那边同样在厮杀。
这一场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竟然持续了整整一天。
哪一边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可是哪一边都没有鸣金收兵。
祖大寿用手抹了一下脸，将汗水、血水给抹掉，“督师，广渠门那边也在死战，那边是满清镶蓝旗在攻打，何可纲死守在那边，估计在等着我们增援。”
“可是我们现在，死伤惨重，根本抽不出兵马去帮他。”
袁崇焕环顾四周，“去，抽出五百兵马，保护一百炮手过去。”
祖大寿不解，“督师，这个时候，抽出五百兵马护送一百炮手过去有何用？”
“那边已经打成一团了，分不清敌我，炮手根本发挥不出作用来。”
袁崇焕轻轻摇头，“不是去广渠门，而是去南海子。”
“南海子是皇太极的营地所在，唯有去攻打南海子，才能断了皇太极的后路，才能让他退兵。”
祖大寿知道袁崇焕是要拼命了。
因为仗打到这个时候，每一个兵都是极为紧要的。
而在这个时候抽出五百兵马护送一百炮手过去，护送的还有红衣大炮。
那就是真正的要釜底抽薪了。
“大寿，你亲自领兵过去，务必要取胜。”
祖大寿大惊，“我？”
“那督师你这边怎么办？”
袁崇焕目光坚毅，“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皇太极踏进左安门半步。”
“大寿，不要再犹豫了，快去。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祖大寿忍痛离去，留下袁崇焕领着兵马死战皇太极。
袁崇焕虎眼竹节鞭，带着手下兄弟们迎接满清、蒙古兵马的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身边的人是越来越少。
敌人的身影是越来越近。
或许，这一次，真的要以身殉国了。
那就来吧！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一将功成万骨枯，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
不知为何，袁崇焕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一个身影。
那个有一双明亮眼眸，长着一张俊秀无比，却拥有着麒麟臂、力大无穷的年轻人。
他和那个年轻人有个约定。
如果谁要是在这一场大战中死了，活着的人一定要给死去的人报仇。
卢象升，你现在还好吗？
你现在还活着吗？
如果我这一次也战死了，你在沈阳也战死了，那么我们就到地底下去做兄弟吧！
一群兵马冲杀过来，袁崇焕用尽力气，将肩膀上的一根箭折断。
随后高高举起虎眼竹节鞭，“来吧，让你们感受到彻底疯狂的恐怖！”
不断有人冲杀过来，不断有人掉落马下。
而袁崇焕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脚下的尸体越堆越高。
终于，袁崇焕的身边再没有一个人站立。
袁崇焕的站在尸体堆积的小山上，摇摇欲坠。
他双手紧握虎眼竹节鞭。
迎风而立。
就像那杆摇摇欲坠的大明军旗。
此时的袁崇焕，就是那杆大明军旗。
大明的扛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