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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沈墨浓的办公室，陈远没有再去那家快餐店。他需要一个更安静、能铺开资料的地方。他走进了市图书馆，在财经阅览区的角落坐了下来。
他将那张写着股票代码“江源股份”的纸条放在桌面上，如同展开一张藏宝图。
打开电脑，他第一次不是直接点开行情软件的分时图，而是打开了搜索引擎和财经数据库。按照沈墨浓留下的“观察要点”，他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研究”。
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
“行业地位？” 他需要从零开始了解这个陌生的“特种电机”行业，从一篇篇晦涩的行业报告中筛选信息，才知道“江源股份”在一个细分领域里，居然是国内前三。
“财务数据？” 那些资产负债表、利润表对他来说曾是天文数字。他不得不一边翻着《基础知识》，一边对照着网上找来的“财务报表解读指南”，笨拙地计算着营收增长率、净利润率。他发现，这家公司业绩虽然不惊艳，但过去三年非常稳定，每年都有小幅增长。
“估值水平？” 他学会了查询市盈率和市净率，并拉出了它自身五年的历史估值区间进行对比。结论是：当前估值处于历史最低的百分之十的区域。
“技术走势？” 这次他看的不是明天会不会涨，而是看它已经在年线下方横盘震荡了超过十个月，最近两个月，成交量极度萎缩，几乎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每一个问题的答案，都像是拼图的一块。当他终于把这些分散的信息拼凑在一起时，一幅与最初印象完全不同的画面，缓缓浮现。
这不再是一只“濒死的平庸股票”。
这是一家业务扎实、财务稳健、被市场极度低估、并且经历了长期底部震荡，似乎已经跌无可跌的公司。
“这就是……‘势’吗？”陈远看着自己密密麻麻写了十几页的研究笔记，喃喃自语。“不是向上的‘势’，而是‘跌不动了’的势？是物极必反的‘势’？”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这不是发现牛股时的狂热，而是一种基于逻辑和数据的、冷静的发现带来的快感。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在赌，而是在做一件有依据的事。
他严格按照这个分析，在模拟盘里建立了“江源股份”的仓位，并设定了买入价和严格的止损位。
做完这一切，已是深夜。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个冰冷的家。
刚进门，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的是“妈妈”。
陈远的心猛地一紧。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才按下接听键。
“喂，妈。”
“小远啊，吃饭了吗？声音怎么有点哑，是不是感冒了？”母亲关切的声音从千里之外传来。
“吃了吃了，刚洗完澡，没事。”他强装着轻松，“工作挺好的，嗯，薇薇……她也挺好的，我们刚忙完。”
他不得不编织着一个又一个谎言，来掩盖那一百多万的窟窿和已经分手的事实。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这笔债会压垮他们。挂掉电话后，巨大的愧疚和孤独感几乎将他淹没。他瘫在沙发上，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震动。是大学同学群的群聊爆炸了，有人在@他。
“@陈远 远哥，最近股市咋样啊？当年你可是我们班第一个开户的股神啊！有没有啥内幕消息带兄弟们发财？”
下面跟着几个揶揄的表情包。
若是以前，他可能会虚荣地吹嘘几句，或者真的去打听所谓的内幕。但现在，他看着这些话，只觉得无比刺眼和可笑。
他默默关掉了群聊，点开了和沈墨浓的对话框。他把自己对“江源股份”的研究笔记，拍了张照发了过去，并附上了一段话：
“沈经理，这是我的初步分析。我认为它可能处于长期底部的磨底阶段，具备‘跌出来的价值’。但我不确定这个‘势’会磨多久，也不知道何时会启动。请您指正。”
他放下手机，看着窗外零星的灯火。
内心的恐慌和迷茫依然存在，现实的债务压力分毫未减。
但这一次，在他心底深处，除了这些沉重的负担之外，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那是一颗名为“独立思考”的种子，已经在痛苦的废墟中，悄然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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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完】
（下一章预告：沈墨浓将如何评价陈远的第一次“研究”？“江源股份”的走势会验证他的判断吗？而与此同时，苏晓曼的意外出现，将给刚刚步入正轨的陈远，带来怎样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