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漫长的黑暗与撕裂感中逐渐复苏,首先感受到的,是难以言喻的沉重。
仿佛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神魂,都被无形巨手攥住,塞进了铅汞之中。唐允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仙气缭绕、鸾凤和鸣,而是一片朦胧的混沌之光。
他正浸泡在一片温润的液体中,这液体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散发着难以想象的浓郁生机和一种更高层次的能量波动——仙灵之气。然而,这宝贵的仙灵之气此刻却如同亿万根细密的针,带着无与伦比的“重量”,刺入他的四肢百骸,试图同化、乃至碾碎他体内源自下界的力量。
“呃……”一声闷哼从喉咙深处挤出,唐允感觉自己的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丹田内,那枚历经千辛万苦凝结的混沌金丹,此刻光芒黯淡,运转滞涩无比,原本浩瀚如海的灵力,在这仙灵之气的压迫下,渺小得如同溪流之于汪洋。
【超维感知启动…环境分析中…】
【确认坐标:仙界次级位面,‘接引仙台’附属飞升池…】
【能量属性:高浓度仙灵之气(具强法则适应性及同化性)…法则压制强度:下界百倍以上…】
【个体状态:灵力转化率不足1%,肉身承受极限压力,神魂适应性调整中…】
“这就是…仙界的下马威吗?”唐允咬牙,强忍着几乎要晕厥过去的痛苦,全力运转《混沌不灭诀》。功法艰涩无比,每一次周天循环都如同在泥沼中推动巨石,但混沌属性的包容性此刻显现出优势,虽缓慢,却依旧能一丝丝地汲取池中能量,将体内灵力向着更精纯、更高级的仙元力转化。
他环顾四周,池中并非只有他一人。不远处,一名背生双翼的妖族壮汉,正痛苦地嘶吼,周身妖气与仙气剧烈冲突,羽毛不断脱落重生;另一侧,一位宝相庄严的佛修,周身金光明灭不定,金身出现细微裂纹,口中梵唱带着颤音。更远处,还有几道模糊的身影在池中沉浮,气息皆是不稳。
所有人都面临着同样的考验——仙凡之隔的残酷洗礼。
时间在痛苦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数日,池边的混沌光幕泛起涟漪,一名身穿制式银甲、面容冷漠的仙吏出现,手持玉册,声音毫无感情地传遍池内:
“新晋飞升者听令:三日之内,完成初步灵力转化,出池登记。逾期未成者,抹除灵智,打入化仙池为奴!”
冰冷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心头。那妖族壮汉怒吼一声,转化速度陡然加快,却喷出一口鲜血,气息更显萎靡。佛修叹息一声,佛光更显慈悲,却带着一股决绝。
唐允心中一凛,仙界法则,果然残酷。他收敛心神,不再分心他顾,将超维感知集中于自身,疯狂优化《混沌不灭诀》的运转路线,同时引导青铜指环散发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源初气息,护住心脉识海,加速转化过程。
池中无日月。当唐允感觉到体内灵力已有近半转化为更凝练、更强大的淡灰色仙元力,肉身也初步适应了仙压时,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池水没至腰间,每一步迈出都仍感沉重,但已能行动。
他踏上池边光洁如玉的仙台,发现已有七八人先他一步出池,个个脸色苍白,气息虚浮,但眼神中都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新世界的警惕。那仙吏冷漠地扫过众人,在玉册上勾画。
“姓名,出身界域。”仙吏看向唐允。
“唐允,北寒域。”唐允平静回答。
仙吏记录完毕,抛过一枚劣质玉简:“仙界基础律条及玄明仙域概况。真仙初期,可自行选择前往‘浮空仙港’,那里有各大宗门招募点。好自为之。”
说完,便不再理会,转向下一人。
唐允握住玉简,神识沉入,大量信息涌入脑海。仙界广袤,分属不同仙帝管辖,玄明仙域只是东方青帝麾下一隅。仙庭为尊,其下宗门、世家、散修势力盘根错节。真仙,不过是仙道起点,多为仙兵、杂役、宗门底层弟子。想要资源、功法、地位,需自行争取,竞争之激烈,远超下界。
他抬头望去,仙台之外,云雾缭绕,隐约可见远处有悬浮的仙山、穿梭的流光。浩瀚、威严,却也冷漠、残酷。这就是他即将面对的世界。
“青云剑宗…”玉简信息中提到了几个玄明仙域的大宗门,其中一个以剑道闻名的宗门引起了他的注意。剑修,倒是对他如今的路子。
没有过多犹豫,唐允辨明方向,运转起初步转化的仙元力,化作一道略显生涩的灰色遁光,朝着玉简中标示的“浮空仙港”方向,缓缓飞去。
青衫在仙风中拂动,背影单薄却挺直。仙界的故事,刚刚翻开第一页。前方的路,注定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