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低沉、粘稠的嗡鸣如同来自地狱的喘息,穿透冰冷的金属管道壁,震得陆星眠的牙齿都在微微打颤。脚下的管道壁传来清晰而持续的震动,灰尘像雪崩一样簌簌落下,呛得他几乎睁不开眼。那声音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感,仿佛整个地下空间都在某个庞然大物的翻身中呻吟。
“它…它醒了!”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狭窄的空间里激起回音,又被那低沉的嗡鸣无情地吞没。他紧紧抱着小杰,后者的小脸煞白,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恐惧,小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安全屋方向那规律得令人发疯的敲门声,果然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笼罩一切的、宣告更大恐怖降临的苏醒号角。腕表上的倒计时冰冷地跳动着:【00:04:47】。门随时会开,但门外的世界,恐怕比安全屋本身更像个绞肉机!
“快走!别停下!”沈砚辞冰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用手肘顶了顶陆星眠的脚踝,动作果断,没有一丝慌乱。“震动在加剧!待在管道里就是活靶子!”
陆星眠猛地回过神,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强迫自己忽略胸口残留的寒意和管道壁上那只阴魂不散的“眼睛”刻痕,将手电光死死锁定在前方——那微弱的光源处!
希望!哪怕只是渺茫的希望!
“跟紧我!”他低吼一声,不再犹豫,手脚并用地在剧烈震动的管道里奋力向前爬去。每一次移动,膝盖和手肘都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和那地底传来的巨大嗡鸣形成诡异的二重奏。灰尘糊满了他的脸和眼睛,他只能眯着眼,凭着感觉和那点微弱的光亮前进。
“哎哟!”爬了没几米,一个剧烈的颠簸,陆星眠的脑袋“哐当”一声结结实实撞在了上方凸起的一根金属铆钉上,眼前瞬间金星乱冒。“嘶…这破管道…谁设计的…专磕人脑袋吗?”他龇牙咧嘴地抱怨,感觉额头上迅速鼓起一个包。
“陆哥哥…你头硬…”怀里的小杰突然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带着点哭过后的沙哑,但这句话在这种环境下冒出来,简直有种荒诞的喜感。
陈默在后面差点笑出声,又赶紧憋住,憋得直咳嗽。连沈砚辞似乎都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表示赞同还是觉得陆星眠活该。
“臭小子…我这叫为你们开山辟路懂不懂!”陆星眠没好气地揉了揉额头的包,疼痛倒是让他脑子清醒了不少。他咬着牙,忍着浑身的酸痛和被灰尘呛得想咳嗽的欲望,继续充当“人肉开路机”。
越往前爬,那微弱的光线似乎越亮了一点,而且…空气似乎也变得没那么浑浊了?隐约有微弱的气流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外面世界的气息!
“有风!真的有出口!”陆星眠精神一振,爬得更快了。身后的陈默和小杰也看到了希望,紧紧跟上。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那光源似乎只有不到十米,甚至能隐约看到出口方形轮廓的时候——
“咔…咔咔…”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伴随着更剧烈的震动,突然从他们前方的管道壁传来!
“停!”陆星眠猛地刹住,手电光瞬间扫过去!
只见前方管道的接缝处,厚厚的铁锈如同干涸的血痂般剥落,金属壁竟然在剧烈的震动下,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面团,开始扭曲、变形!原本方正的管道截面被硬生生挤成了不规则的椭圆形,几根支撑的金属肋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看就要断裂!
出口,近在咫尺,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结构变形堵了个严严实实!扭曲的金属壁像一张狰狞的巨口,嘲笑着他们徒劳的挣扎。
“该死!”陆星眠一拳砸在身边的管壁上,震得灰尘扑簌簌落下。希望就在眼前,却被硬生生掐断!这感觉比直接面对怪物还让人憋屈绝望!
“呜——!!!”地底的嗡鸣陡然拔高了一个调门,变得更加狂暴和急促!仿佛那个沉睡的巨物已经彻底苏醒,正在疯狂地搅动着它的“床铺”。整个管道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船,剧烈地左右摇摆、上下颠簸!金属摩擦、扭曲、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啊!”陈默惊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抱着小杰猛地撞向一侧管壁。小杰吓得尖叫起来。
“抓紧!”陆星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陈默的手臂,才避免他们撞得更狠。他自己也死死抠住管壁上一条凸起的焊缝,才勉强稳住身形。灰尘弥漫,几乎让人窒息。
“冷静!看左边!”沈砚辞的声音穿透混乱的噪音,依旧保持着令人抓狂的冷静。他的手电光柱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开弥漫的灰尘,指向陆星眠左侧的管壁下方!
在剧烈变形、布满锈迹和灰尘的管壁根部,一个几乎被完全掩盖的、仅容一人勉强钻过的圆形洞口,赫然出现在手电光束下!洞口边缘很不规则,像是被什么东西暴力破开,又像是年久失修自然坍塌形成的。更重要的是,一股微弱但明显更清新的气流,正从那个黑洞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是支路!或者破损口!赌一把!”沈砚词语速极快,“这边结构已经不稳,随时会塌!走那边!”
没有时间犹豫了!前方的出口被堵死,待在原地就是等着被震塌的管道活埋,或者被苏醒的怪物当点心!
“走!”陆星眠当机立断,立刻调转方向,朝着那个黑漆漆的破洞爬去。洞口很小,他只能先把头探进去,然后像钻狗洞一样,艰难地把肩膀和身体往里挤。粗糙的金属边缘刮擦着他的衣服和皮肤,火辣辣地疼。
“陈默,先把小杰递过来!”他闷声喊道。
陈默连忙把小杰从洞口塞进去,陆星眠在里面接住。小杰很瘦小,轻易就钻了过去。接着是陈默,他比陆星眠苗条些,虽然也蹭得够呛,但还算顺利。最后是沈砚辞,他动作敏捷得像只猫,迅速滑入洞内。就在他身体完全进入破洞的瞬间——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他们刚刚爬过来的主管道方向传来!伴随着令人心悸的金属撕裂声!陆星眠回头用手电光一扫,只见他们刚才爬过的管道,就在那个变形扭曲的地方,彻底断裂、塌陷了下去!大块的金属板、断裂的肋条、连同厚厚的灰尘,如同泥石流般轰然砸落,瞬间堵死了来路!烟尘弥漫!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们就被活埋了!
“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心有余悸。
“快走!震动没停!”沈砚辞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他率先用手电照亮了这条新的路径。
这似乎是一条更加老旧、废弃已久的辅助管道,直径比之前的略小,空气更流通,但管壁上布满了厚厚的、如同黑色棉絮般的污垢,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机油混合着腐朽植物的怪味。管道并非笔直,而是弯弯曲曲,通往更深、更黑暗的未知。
“呜——!!!”地底传来的巨大嗡鸣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清晰、更加狂暴!仿佛那苏醒的巨物就在他们脚下不远处!每一次震动都让这条本就老旧的管道发出痛苦的呻吟,管壁上的黑色污垢簌簌落下。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在这条更加狭窄、气味更加难闻的管道里继续艰难爬行。每一次震动都让他们心惊肉跳,生怕头顶的管道随时会塌下来。
爬行了大概几十米,前方管道似乎变得宽敞了一些,并且出现了岔路!两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黑黢黢的管道口,如同怪物的咽喉,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条向左下方倾斜,一条似乎微微向上。
“怎么走?”陈默的声音带着绝望。在这种鬼地方迷路,简直是死路一条。
陆星眠也犯了难。两条路看起来都深不见底,散发着同样的怪味。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之前玩偶碎片掉落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寒意,但此刻却没有任何明确的指向。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
“啪嗒。”
又是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响。陆星眠低头一看,一小块新的、颜色更深、近乎暗紫色的玩偶碎片,竟然从他之前被浸湿的衣襟内侧掉了出来,落在他手背上!
几乎同时!
一股极其强烈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冰针,猛地从他胸口渗液的位置扎了进去!这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强烈!而且,它明确地指向了——左边那条向下倾斜的管道!
危险!极度危险!
陆星眠的寒毛瞬间炸起!他猛地指向右边那条微微向上的管道:“走这边!快!左边不能去!”
沈砚辞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陆星眠骤变的脸色和他手背上那块诡异的暗紫色碎片,没有任何废话:“跟上!”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右边那条向上的管道,率先爬了进去。
陆星眠立刻把小杰推给陈默:“快!跟上他!”自己也手脚并用地钻了进去。
就在陈默抱着小杰也钻入右边管道口的瞬间——
“吼——!!!”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充满了原始暴虐和饥饿感的恐怖咆哮,如同千万吨炸药在地下引爆,猛地从左下方那条管道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近距离,仿佛就在他们耳边炸响!狂暴的声浪混合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臭腐肉气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管壁上!
“轰隆!”
左边那条管道口附近的金属壁,在这恐怖的声波冲击下,肉眼可见地向内凹陷、扭曲!大片的黑色污垢和锈蚀的金属碎片如同暴雨般崩落!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暗红色血丝和粘稠液体的腥臭气流,如同毒蛇吐信般,猛地从左边管道口喷涌而出,擦着刚刚钻入右边管道的陈默后背掠过!
“啊!”陈默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前扑去。
小杰更是吓得连哭都忘了,小脸憋得青紫。
“别回头!快爬!”陆星眠嘶声大吼,心脏都快跳出胸腔!刚才那一下,如果不是玩偶碎片预警,他们现在恐怕已经被那恐怖的声波震碎,或者被那恶心的气流喷个正着了!
“吼——!!!” 那恐怖的咆哮再次响起,充满了被惊扰的狂怒!紧接着,是沉重到让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颤抖的脚步声!“咚!咚!咚!” 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岩石碎裂和金属扭曲的巨响!那声音,正从左下方的管道深处,迅速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移动!
“是‘肉瘤’!它过来了!”陈默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
“爬!往上爬!”沈砚辞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带着一种冰封般的冷静。他的手电光柱在剧烈晃动的管道壁上跳跃,照亮了前方——这条微微向上的管道尽头,似乎不再是黑暗!那里有一个方形的、被锈蚀铁网覆盖的出口!光线正是从铁网的缝隙里透进来的!
出口!真正的出口就在眼前!
希望如同强心针注入疲惫的身体!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陆星眠、陈默拼尽全力,手脚并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那透光的铁网出口冲去!小杰被陈默紧紧抱着,颠簸得小脸发白,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沉重的脚步声和令人窒息的咆哮声越来越近!仿佛那恐怖的巨物下一秒就会冲破管壁,将他们碾碎!腥臭腐烂的气味浓烈得让人窒息。
沈砚辞第一个冲到铁网前。铁网锈蚀得厉害,但焊点依然牢固。他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手枪——不是那把特制的,而是之前搜刮到的普通手枪——对准焊点!
“砰!砰!砰!” 连续三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狭窄的管道里炸开!刺鼻的火药味瞬间弥漫!
火星四溅!坚固的焊点在近距离的射击下终于崩裂!
“让开!”沈砚辞低喝一声,抬脚狠狠踹在松动的铁网上!
“哐当!”一声巨响!锈蚀的铁网应声向外飞了出去!
刺眼的光芒瞬间涌入黑暗的管道!新鲜的、带着草木和泥土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是地面!他们出来了!
“快出去!”沈砚辞侧身让开通道。
陆星眠一把将陈默和小杰从出口推了出去!自己也紧跟着狼狈地爬了出来!外面强烈的光线让他瞬间失明,只能感觉到自己重重地摔在了一片松软、带着湿气的土地上。
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肺部火辣辣的疼痛都变得可以忍受。
沈砚辞最后一个敏捷地跃出管道,反手就将一块沉重的、旁边散落的混凝土块狠狠砸向那个黑黢黢的管道口!
几乎就在混凝土块堵住洞口的同时——
“轰!!!”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从管道深处爆发!伴随着金属被彻底撕裂的刺耳噪音!他们刚刚爬出来的那段管道,如同被捏爆的易拉罐,在狂暴的力量下瞬间扭曲、塌陷!一股混合着腥臭液体和碎石的气浪从被堵住的洞口缝隙中猛烈喷出!
整个地面都为之剧烈一震!堵在洞口的混凝土块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陆星眠连滚带爬地远离那个洞口,惊魂未定地看着那片还在微微震动、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地面。管道出口已经完全被塌陷的泥土和扭曲的金属掩埋,只留下一个冒着缕缕黑烟、散发着恶臭的小土包。
“吼——!!!” 那充满不甘和暴怒的咆哮,隔着厚厚的土层和废墟,变得沉闷而遥远,但其中的恐怖威压,依然让劫后余生的三人头皮发麻。
陆星眠瘫坐在潮湿的草地上,浑身沾满了泥土、灰尘和可疑的黑色污垢,额头的包还在隐隐作痛,胸口被刮破的地方火辣辣的。他看着同样狼狈不堪、惊魂未定的陈默和小杰,又看了看站在旁边,虽然也沾了尘土但依旧站得笔直、眼神锐利扫视四周环境的沈砚辞。
一阵后怕和极度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