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破败气象站内激起层层涟漪。
“鼹鼠老板被抓了?!被‘清洁工’?!装在‘铁棺材’里运走了?!”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差点把怀里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朵朵又吓哭,“为什么抓他啊?难道因为他卖假货?还是欠了‘清洁工’的物业费?”
“恐怕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或者…他的‘针线盒’里,有‘清洁工’感兴趣的东西。”秦月眉头紧锁,分析道,“鼹鼠长期在中立地带经营,经手过无数来历不明的物品和信息,其中难保没有一些触及‘清洁工’清理底线的东西。而且前哨站坍塌时他没能逃出来,很可能他的避难所就在‘清洁工’的重点清理清单上。”
“更有可能的是,”沈砚辞冰冷的声音加入分析,他依旧站在透析舱旁,但显然也在同步处理这条新信息,“‘清洁工’带走他,并非针对他本人,而是将他及其所有物视为‘前哨站污染事件’的相关‘证据’或‘待分类垃圾’,需要进行统一的‘回收评估’。”这种将活生生的人和其财产视为“物品”的冷漠视角,令人不寒而栗。
“那我们怎么办?”陈默看向秦月,又看看沈砚辞,“去救他?可对手是‘清洁工’啊!咱们刚从他手里捡回条命…”他一想到那绿色喷雾分解金属的场景就腿软。
“救?当然要救!”没等秦月回答,裁缝倒是先开口了,语气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兴致,“那可是我的老主顾兼资深债务人!他欠我的情报费和中介费还没结清呢!再说了,他的‘针线盒’里说不定就有能解决我们当前困境的好东西,比如…更高纯度的净化剂?或者关于‘钥匙’碎片的其他线索?毕竟他倒腾这些东西有些年头了。”
债务和利益,永远是裁缝行动的最佳动力。
“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被带去了哪里。”秦月泼了盆冷水,“‘清洁工’的运输路线和目的地都是最高机密。”
“通常来说,是的。”裁缝晃了晃手腕上那闪烁的幽蓝纹路,“但我们的鼹鼠老朋友,显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乖宝宝。他发出的求救信号虽然微弱且加密等级极高,但里面巧妙地嵌入了一个…嗯…大概是基于他那个宝贝‘针线盒’空间坐标波动频率生成的逆向追踪编码。看来他就算被塞进了‘铁棺材’,也没忘了给自己留个后门。”
这位橡胶屋主在绝境中展现出的专业素养和求生欲,令人叹为观止。
“能锁定位置吗?”沈砚辞直接问出关键。
“需要一点时间解码,而且信号源在快速移动,方向…嗯…大概是往西北‘永恒废墟’的方向去了。”裁缝指尖幽蓝光芒闪烁,似乎在全力解析信号,“不得不说,这老鼹鼠在空间信号领域的造诣,确实有点东西,就是这加密算法品味太差,充满了废土朋克式的粗暴美学…”
就在裁缝专心解码时,透析舱内,异变再起!
或许是那只木猫雕像的刺激余波未消,或许是“沉默药剂”的稳定性比预期更差,陆星眠左臂那个沉寂的烙印,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鼓胀起来!皮肤下的暗红光芒疯狂闪烁,甚至压过了之前那一点微弱的炽白!
“呜…”昏迷中的陆星眠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再次开始轻微抽搐!生命体征监控数据瞬间波动起来!
“不好!碎片能量再次活跃!沉默效果在减弱!”秦月脸色一变。
沈砚辞立刻上前,手指飞快地在控制面板上操作,试图调整透析机的压制能量输出,但老旧的机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效果甚微。
“他的身体正在产生抗药性!或者碎片在适应!”秦月急道,“必须尽快找到更稳定的压制方法,或者…分离碎片!”否则,一旦陆星眠再次彻底失控,引来的可能就不止是守夜人了!
“解码完成!”裁缝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带着一丝兴奋,“定位成功了!移动速度很快,预计两小时后将进入‘永恒废墟’外围的‘锈蚀峡谷’!那里地形复杂,是拦截的好地方!”
机会出现了!但时间紧迫,风险极高!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沈砚辞身上。救鼹鼠,可能获得关键资源和情报,但也可能再次直面“清洁工”。不救,陆星眠的情况正在恶化,他们缺乏应对手段。
沈砚辞的目光快速在痛苦抽搐的陆星眠和裁缝手腕上那闪烁的定位信号之间移动。【逻辑迷宫】全速运转,海量的变量和数据在他脑中疯狂碰撞、计算、推演。
成功率、风险等级、资源消耗、时间成本、潜在收益…无数冰冷的数字和概率在他意识中流淌。
几秒钟后,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冰冷而决绝,做出了判断。
“制定拦截计划。”他看向裁缝和秦月,“目标:救援鼹鼠,夺取其携带的关键物资,尤其是可能存在的、与‘钥匙’或高纯度净化相关的物品。”
“风险呢?”秦月冷静地问,“‘清洁工’的运输队,护卫力量绝不会弱。”
“计算在内。”沈砚辞语速极快,“‘清洁工’的行动模式基于‘规则’和‘效率’。运输途中,除非‘货物’主动脱逃或遭受强力攻击,否则护卫力量通常处于最低功耗的‘押运’状态,优先确保运输效率。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窗口。”
他顿了顿,补充道:“一旦运输队进入‘锈蚀峡谷’,复杂地形可以抵消其部分科技优势。我们需要精确计算拦截点、动手时机、以及…撤退路线。”
“听起来像个刺激的派对计划。”裁缝吹了个口哨,“我喜欢。那么,派对门票谁出?我的空间跳跃服务可是很贵的,特别是这种高风险‘快递’业务。”
“费用,从鼹鼠的‘遗产’里扣。”沈砚辞面无表情地回答,“如果他不幸变成‘不可回收垃圾’,你就自己承担投资风险。”
裁缝:“……我突然对拯救行动的成功率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具体怎么做?”秦月更关心实际方案。
沈砚辞走到气象站破损的墙壁边,用手指沾着雨水,在相对平整的水泥面上快速勾勒出简易的地图。
“根据信号移动速度和方向,预判其进入锈蚀峡谷的精确时间和点位。” “裁缝,你需要计算最短距离的空间跳跃坐标,将我们精准投送至拦截点附近制高点。” “秦月,你负责侦查运输队具体配置和警戒范围,寻找最佳突袭时机。” “陈默,”沈砚辞看向一脸“啊?我也要上?”表情的陈默,“你和警长负责接应和制造混乱。利用峡谷的回声和复杂地形,制造大规模动静,吸引注意力,但务必确保自身安全。” “那我呢?”朵朵小声问,她似乎从大人的对话中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 “你,”沈砚辞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如何分配这个最弱小的战力,“…负责看好这个。”他把那只粗糙的木猫雕像塞进朵朵手里,“这是重要‘战略物资’,不能丢。”
朵朵似懂非懂,但郑重其事地双手接过了木猫,紧紧抱在怀里。
“那我呢?”一个微弱、沙哑、却异常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透析舱的方向传来。
所有人猛地转头!
透析舱内,陆星眠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依旧涣散虚弱,脸色苍白得像纸,但他确实清醒了!他正努力地试图抬起那只没有烙印的手,似乎想指向自己。
“陆哥!你醒了!”陈默惊喜地叫出声。
陆星眠的嘴角极其微弱地扯动了一下,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但失败了。他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打架…怎么…能少了我…我也要…任务…”
显然,“沉默药剂”压制了他的能力和大部分情感,但似乎没压住他那深入骨髓的、想要参与和保护的本能。
沈砚辞看着他,冰冷的眼神中看不出情绪。片刻后,他开口道:“你的任务:活着。保持清醒,尽可能感知自身状态变化,尤其是碎片能量的波动规律。这是最重要的情报。”
这与其说是任务,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安慰和约束。
陆星眠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眼皮沉重地耷拉下去,清醒似乎耗尽了他刚刚聚集起的一点力气,再次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但眉头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痛苦地紧锁。
“就这么定了。”沈砚辞收回目光,语气不容置疑,“十分钟准备时间。裁缝,完成最终坐标计算。秦月,检查装备。陈默,寻找可用制造噪音的物品。”
他最后看了一眼水泥面上那简陋却至关重要的行动计划图,眼神冰冷而锐利,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
“这是一场赌局。赌‘清洁工’的规则漏洞,赌鼹鼠的价值,赌我们的速度和运气。”
“而我们,”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必须赢。”
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散去少许,一缕惨淡的月光透过气象站破败的屋顶缺口照射下来,恰好落在沈砚辞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于阴影,如同他此刻游走于理性与风险边缘的抉择。
十分钟后,一场针对“清洁工”运输队的疯狂拦截行动,即将在这片荒芜的废墟之上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