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根送走了买粮的爷俩,又一头扎进了黑市,今天可是有目的而来,看能不能再遇到,上次棉纺厂买野猪的董浩,自己这还有个计划得等着他来配合。
手里拎着刚换到手的半匹布,眼睛不停学摸着要找的人,在快要走出黑市的时候,迎面跟一个小矮个子碰个正着。
董浩一打眼,就认出眼前与他差不多高的小个子来,上前亲热的比划出大野猪的形状来,热络的说:“嗐,小兄弟,还记得我不?上次咱们在柳树胡同……”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不巧了吗?等的就是你,此刻无需多言,李宝根一个招手就把人带到了老地方,心里有些纳闷,嘴上就问了出来:“董哥,你咋认出我的?”
董浩脑瓜子一转,避重就轻的笑着说:“老弟,你这衣服和头套一点也没变,咱又打过交道,所以老哥才对你有印象。”
宝根点点头,这时一个人有两套能出门的衣服,都算条件好的,虽然大家的款式差不多,但结合走路的姿势和身型,想认出来也不难。
小心驶得万年船,看来以后得专门拿出一套,在黑市穿的衣服才行。
董皓见人不作声,便急不可耐的问道:“老弟,你喊我出来,是手上有好东西吗?”
宝根回过神,又往小心的四周瞧了瞧,带着人又往里走了几步。
董皓见这谨慎的架势,猜测买卖不能小了!
宝根直截了当的说:“董哥,咱都是利索人,我就不打哑谜了,现在我手里有500多斤野猪,
但是老弟也就是个跑腿的,中间没得啥油水,想要你厂里一个学徒工的名额,我到手换点钱花,不知道你那有没有问题?”
董皓听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喜的问:“老弟,你手里真有500斤的野猪?”
宝根有些无语,这人光听自己爱听的,后半句才是重点好吧,只能再次强调一下:“老哥,你关注的点是不是有问题?我这有条件的,要个……”
董皓着急的打断,“老弟,学徒工名额好说,你先告诉我,猪肉的事准不准?”
李宝根点点头道:“确有其事,你也知道肉现在有多紧张,我这些肉弄过来,是冒着很大风险的,按黑市的价两块六一斤,外加一个名额,咱们打过交道我先找的你。”
“哎呀,还得是你,有好事想着老哥,名额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一定办成了,现在我们棉纺厂的学徒女工,要300块钱才能买到,你价可别卖低了。”
董皓一把摘掉了面巾,人家对自己一清二楚,这玩意戴着已经没啥用了,还捂得透不过气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磕出两根,递了过去。
被宝根摇头拒绝了,“谢了老哥,我不抽烟,那你那正式工什么价,有合适的岗位吗?”
董皓靠在墙上吸了一口烟,才说:“你正式工就不要想了,现在除了大学生、高中生或顶岗的,我们厂一律不招,学徒工学三年能转正,一个月18块钱 。”
宝根本就是搂草打兔子,顺嘴问问,点点头说:“行吧,主要是最近手头紧,这事既然准了,那咱们就约在明天晚上九点,在城外不远的小树林交货怎么样?”
董皓马上支棱起来了,胸有成竹的满口答应下来,“成,明天我就把名额的事办了,咱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妥了,老哥,那我就先撤了!”
“好嘞,明天晚上见!”
宝根夹着半匹布,走到没人的地方收入空间,又把自行车拿出来骑上就走,今晚敲定了心里的一件大事,心情不错。
这个学徒工就算是预备正式工了,以后就能吃上供应粮了,供应粮是直接分配的实物粮食。工人需凭粮本在指定粮站领取。
现在工厂的单位主义,浓得和东北大酱似的,给你提供免费住宿,感冒发烧有职工医院,孩子上的都是子弟学校,18块的工资虽然薄如纸,福利厚得像贴身秋裤,生活保障扎扎实实。
学徒第一年工资是17.84元,第二年19.84元,第三年21.84元,满师后可达36元(含奖金5元)
这个制度一直持续到了1985年。转正后36元的铁饭碗隐形的福利有住房加医疗,1963年沪市国棉厂福利占工资的35.8%。
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但退休金有三六九等。
只是现在的李宝根有些进退两难,自己两个姐姐都没工作呢,本意是想把工作给家里更困难的二姐,二姐有了这个工作基本上就起来了。
但大姐又对自己不薄,生活起居方方面面照顾的无微不至,自己这个工作还是大姐掏钱给定下来的,这要是越过大姐把工作给了二姐,怕她心里有隔阂。
明天先探探大姐的口风吧!
早上练完功回来吃过早饭,宝根就开始如坐针毡,几次欲言又止的琢磨着怎么开口,“姐,昨天拿回来的肉做吃了吧,香时不吃臭时闻,腌肉不好吃。”
李秀丽见平时吃完饭就没影的人,今天像个蜜蜂似的,围着她没话找话的嗡嗡转,不由好奇的上下打量这臭小子要耍什么鬼头。
宝根被看得不得劲儿,不管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问完早利索,他嘿嘿干笑两声说:“姐,你想找个工作上班不?明年开春俩小子就上学了,你在家也没事干,我知道有一个学徒工的名额要卖……”
李秀丽眼睛转了转,心里就明白这小子的目的了,她装作恼羞成怒的样子,伸出手骂道:
“你这个臭小子,生怕累不死我是吧,好不容易等俩小崽子上学去了,我能轻松点,你还想我去上班挨累,我白疼你这个小混蛋了!”
“哎哎——哎啊!大姐,有话好好说,别上手行不,哎呀……别掐,再不松手我回家告诉爹了!”
李秀丽听闻这话才罢手,重重的哼了一声,“你除了拿爹吓唬我,还会干啥?”
不是,大姐的反应不对呀,李宝根假模假式的揉了揉,被掐得没那么疼的腰,才小心翼翼的问:“大姐,现在不都巴不得有铁饭碗吗?你咋还不高兴啊?”
李秀丽撇了眼他,把洗完的碗筷放进碗柜里,见桌子已经擦完了,心里才舒服了点,顺势坐在椅子上说:
“上个班有啥可高兴的?我上了一天班累的腰酸背痛,回家还得伺候你们爷几个吃喝涮洗的。
家里又不指着我挣那二三十块钱过日子,你姐夫一个月工资都顶我干半年的,我脑袋被驴踢了才有福不享,遭那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