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干货这事也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现在还是先把货弄回去。
“洪大哥,咱们还是先装货吧,一会儿我把厂里的电话号就留给你,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哎,行吧,我去喊人过来装车。”洪涛一脸愁容的起身出去叫人。
老的少的来了不少人过来帮忙,看着他们探究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表情,李宝根心里挺不是滋味儿,他也只是沧海一粟,苟的一批。
这一时期的农村被祸害得不轻,事事处处都有“阶级斗争”,筷子头上有、“卫星”上有,棒子到处打,帽子扣的满天飞,说错一句话,都能更改以后的命运,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大伙儿齐心协力将干货摞好,李宝根、曹垚、彭文博三人,依次与众人话别。
围在老洪家院外的村民默默无语,现场充斥着伤感和茫然无措。
看着汽车远去,村民们呼啦一下涌进了小院,七嘴八舌的问大队长到底研究出什么章程?
洪涛一脸阴沉重重地叹息一声,“强龙不压地头蛇,对于公社传下来的令,人家厂里也没办法,只要牛胜利在,以后都别想卖了。”
一个老头指天画地蹦着高的咒骂道:“杂草的牛胜利,这个牲口玩意儿他就做损吧,就这一条活路都不给乡亲们留啊!”
一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了起来,“这可咋整啊,刚攒点钱给老大娶了媳妇,我老二岁数也到了,还寻思着今年使把劲儿,把老二答对完呢!这下好了……”
其余人都感同身受,谁家没有适龄的大小子,靠海地少粮食不够吃,出海打渔都是拿命搏,哪个村没有几个寡妇,沿海的村子娶媳妇都费劲儿,好不容易有个出钱道,全给毁了。
院子角落有三个小伙儿相互使了个眼色,前后脚出了院子。
大汽车开在颠簸不平的土道上,旁边光秃秃的树一闪而过。
曹垚皱着眉毛,脸色臭臭的,“他妈的,我不甘心呐,这么好的一个采购点白瞎了。”
李宝根双手抱着胸,闭目靠在椅背上,身体随着汽车摇摆,气定神闲的开口道:“还好码头不归他们管,不然咱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曹垚转身看着他这副悠哉的样子,心急的说:“我看你咋不太着急呢,码头的海鲜天一热到厂都得臭了。”
李宝根睁开眼斜看着他,笑着说:“着什么急呀?你把人民放在心中,人民才会把你高高举起!如果相反呢?”
开着车的彭文博闻言,非常赞同,“宝根说得不错,这事就算摆在台面上来,那也是群众矛盾,咱们只需坐山观虎斗,静待佳音即可。”
曹垚也不傻,脑子一转就明白了其中关巧。现在的村子和家族都比较团结,尤其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有事都是全村上。
想通了,他也就不着急了,学着好兄弟,仰靠在椅子上打起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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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主任早啊,今天咋没骑车来?哎呦——您这腿是怎么了?”看门老刘头从门卫室出来一脸惊讶的问。
“啊,昨天晚上骑车不小心掉沟里去了。”牛胜利拄着一副拐棍,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大门。
“殴——那我扶您一把吧!”老刘头虽然看不上他的做派,但在人手底下干活,还是得虚与委蛇。
“也行,我右脚用不上劲儿。”牛胜利也没客气,实在是太疼了,脚根本不敢落地。
老刘头接过一只拐,把他胳膊搭到自己肩上,语带关心的问:“您这脚伤的挺严重啊,医院怎么说的?”
“没啥大事,就是骨折了。”
“哎呦,要不您是主任呢,伤得这这么重还战斗在第一线。”
“诶,我要以身作则嘛,轻伤不下火线。”
当天晚上,牛胜利被媳妇扶着去茅房拉屎,乌漆嘛黑的院子,被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亮照着方寸之地。
牛胜利蹲在两片木板上,伸着一只腿,身子重心搭在媳妇身上蹲下去。
他媳妇身子被压得一趔趄,不由抱怨道:“我就说拿个破坛子在屋解决,你非得说有味儿,当了几天官,净穷讲究。”
牛胜利全身都在用力,偏偏赶上便秘拉不出来,不由烦躁的说:“那屋里臭哄的咋睡觉?我还没瘫炕上呢?让你扶着上个茅房,哪来这么多屁话。”
他话音刚落,头顶就传来一声破空声,随即就被当头一棒削在了脑袋上,整个人眼前一黑,摔倒在了媳妇身上。
“啊——杀人了,嘎——”
两道黑影从墙头跳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倒在地上的二人,劈头盖脸的一顿拳打脚踢。
女人的喊声还是惊醒了邻居,听着隔壁传来的动静,两道黑影又操作了一番,借着月色翻过墙头跑了。
邻居在自家院里听到动静,掉头回屋又叫了两个人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大门,看着老牛家院子,犹豫的敲着门。
牛胜利大儿子在屋里睡得死,被旁边的媳妇摇醒,“当家的,外面有人叫门,你起来看看。”
大儿子披上衣服揉着眼睛往大门走去,“谁呀,这么晚了不睡觉。”
当发现牛胜利两口子没在屋,几人依照邻居提供的信息,在后院茅房找到二人时,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周围恶臭熏天,牛胜利两口子窝在茅坑里与屎作伴。
邻居嫌弃的捂着鼻子,赶紧退到后院园子里,心道缺德事干多了,这回遇到硬茬了,你前脚坑了别人,后脚就会脚滑。
在牛胜利大儿子的请求下,几人合力把两个屎人从茅坑里抢救出来,点上煤油灯后,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两人惨不忍睹,忍着恶心把棉衣棉裤扒下来,简单的清洗了一下,便赶着牛车连夜送去了卫生院。
“铃铃铃——铃铃铃!”
曹三牛小跑着过来拿起电话,大着声音冲着话筒喊道:“喂?我是采购科曹三牛,你是哪里?”
“喂!曹主任,我是小洪屯的大队长,公社允许我们继续卖海货了,你们还过来收购不?”
“当然收,那还是原来定的日期,我们厂里的采购员下个月初过去!”
“诶诶,好好,那咱们就定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