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清晨,一层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大地,带着几分微凉。
李宝根把自行车停在棉纺厂门口,对跳下车的许棠嘱咐道:“我可能得半夜到家,你把门都插好,我回来给你带螃蟹。”
许棠乖乖点头,“嗯我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放心吧,我走了。”
许棠目送着车骑去好远,才跟同事进了厂门。
将车骑到钢铁厂锁好,李宝根先跑到财务,见屋里三四个人,冯圆圆也在。
李宝根先找出纳员,预支了今天的采购款,签好字按完手印,将钱数好装进挎包。
他才走过去和冯圆圆打招呼,“嫂子,我一会去锦西,你给曹哥带啥话不?”
冯圆圆停下打算盘的工作,腼腆的笑着说:“他身上带着钱,让他别乱走。”
“行,话我一定带到,那我先走了。”
冯圆圆站起来送出去两步,“哎,路上注意安全。”
“圆圆,你男人就不能再多跑一趟吗?过年发那几斤海鲜,都不够家里塞牙缝的,八月节我还想给娘家拿点呢。”
冯圆圆尴尬的笑了一下,“江姐,我家曹垚就是个采购员,这都是厂里定的计划,他说了也不算。”
“这些领导啊,个个吃的肚满肠肥,哪把工人放在心上啊……”
冯圆圆没在搭话,她平时在办公室没有存在感、没啥脾气,不喜欢说三道四,只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好,别人的事一概不掺和。
李宝根径直到运输科,找到正在检查汽车的彭文博,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彭哥,完事没有?”
彭文博将汽车盖关上,“哎,来了,刚加完水,这就走。”
汽车排气管“噗噗”地冒着黑烟,与扬起的黄尘混在一起。
遇到的行人见车驶来,都早早地靠边停下,眯着眼睛捂着嘴,等待黄龙过境。
李宝根的身体随着汽车晃动,迷迷糊糊靠在椅子上打瞌睡。
“宝根宝根,前面有人拦车,停不停?”
睡得正糊涂的李宝根,呼应一下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往路中间,蹦高挥手的人看去,“啥情况?”
彭文博将刚才的观察,说了一下,“好像是有人受伤了,你看旁边的牛车上还躺着个人。”
李宝根眯着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四人,看打扮都是村民,“彭大哥,停下车。”
“成,一会我下车过去看看,你身上带着钱别动。”
李宝根为了以防万一,还把枪掏了出来,“行,你小心点。”
站在道中间挥手的人,见汽车减速连忙退到路边。
汽车停在几人身边,彭文博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挥了挥飞起来的烟尘,眼睛扫视着周围向几人走去,“老乡,拦车有什么事吗?”
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迎上来几步,指着牛车解释道:“同志,我们这有人受伤了,想搭车去市里。”
彭文博看了眼却没有动,脑袋一扬,让老头走在前面。
李宝根手里持枪,将车窗打开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牛车上躺着一个不住呻吟的小青年,旁边坐着个人用手按着他受伤的腿。
小老头在旁边说:“他是城里来的知青,割稻子时砍伤了腿,伤口都见到骨头了,我们怕卫生院治不了,简单包了一下想去市里瞧瞧。”
彭文博见这几人没什么异常,当机立断回头冲李宝根使了眼色,见他点头回应了,便对老头说:“抬着人到后车斗吧。”
小老头的心终于落地了,赶忙道谢,“哎,谢谢同志。”
他张罗着把人抬上车,对其中两人嘱咐道:“我和王大夫去就行了,你们赶紧回去抢收,让徐文看着点那几个爱偷懒的。”
“知道了大队长,那我们先回了。”两人惦记着活计,跳下汽车赶着牛车就走。
汽车一路加速,李宝根就像一颗黄豆,在筛子上不停摇晃,五脏六腑都快颠移位,一只手紧紧抓住扶手,没好气的喊:“你开这么猛干啥?鸡蛋搁车上都得摇散黄。”
“车上有伤员,我不得分秒必争吗?”
“我可去你的吧,你这车开的,伤员都得颠得蹦起来。”
彭文博梗着脖子狡辩,“你说别的我不和你犟,但我这车技,当年可是全连都出名的嘎嘎好,谁看了我不竖大拇指。”
后车斗的三人此时可遭老罪了,俩陪伤号的人手脚并用,从车头连滚带爬的荡悠到车尾。
知青伤员被颠得离开了躺着的门板,来回撞击车斗一侧,连疼带吓,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半小时后,彭文博一个漂亮的甩尾,把车停在了市医院。
终于停止了荡悠悠,李宝根卸下一口气,头昏脑胀的靠在椅背上缓神。
彭文博见他这小瘟鸡似的衰样儿,善解人意的交代道:“你甭下车了,我把他们放下去就回来。”
李宝根懒得搭理这个人来疯,冲他比了个中指,以示尊敬!
“嘁,真是没见过世面,”彭文博带上车门朝后边走去。
他一边开车斗边说:“老乡到医院……哎哎,咋地了这是!”
随着车斗撂下,两道人影从车上摔了出来,彭文博手忙脚乱连接带抱的将人扶住,自己也被摔倒的人压在地上。
李宝根听见动静,爬车窗看到后边倒在地上的人,连忙跳下车往后面走。
看到倒地不起的人,他都惊了,上车时还能走能跳的俩老头,此刻一人变成老寿星,额上鼓起一个大青包。
另一个吐得直不起腰,往车上一看,伤员爬在车厢上安静如鸡。
目瞪口呆的彭文博,被李宝根狠拍了一下肩膀,“买啥呆儿,往里医院里抬呀!”
“噢噢!这……卧槽,我一片好心呐……”彭文博一脸苦瓜相,爬上车去搬伤员。
“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看你以后还飞不飞?”
李宝根上车见伤员已经昏过去了,抬上门板,先给送进了医院,又返回去把俩老头搀了进去。
医生看了一下老头额上的大硬包,说是皮下血肿,没有恶心等症状,就用冷毛巾给冷敷了一下。
彭文博有些不好意思,跑去给买了瓶药酒,李宝根见另一个吐得萎靡不振,在医院食堂买了15个馒头。
老头抱着药酒和一袋馒头,对两人千恩万谢,直道遇见好人了。
两人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开着车直奔小洪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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