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一晃而过。
月初,采购科,四人组聚在一起。
刘二宝嘴里叼着烟,跟三人说着听来的小道消息:“诶知道不?咱厂要开展副业办豆腐坊了。”
三人都听得一愣,曹垚一头雾水的问:“你这消息哪儿来的?我咋没听说呢?”
“就咱厂靠街面那几间房子,都收拾上了。”
张亮一脑门黑线,“就卖个豆腐,用的着那么大地方吗?”
刘二宝身体前倾,神秘兮兮地凑近三人说:“我可打听了,本来是打算给厂里食堂和工人内供的,但为了多加两个工作岗位,才对外营业,而且还做豆干、干豆腐。”
李宝根手撑着膝盖小声问:“东西还挺全乎,又是内定的?”
刘二宝不太确定的说:“这就不知道了,估计会有职工子弟占额。”
张亮问其余三人,“诶他们谁听说那猪养的咋样了?开春到现在都一年了,今年能分上猪肉不?”
这话正中曹垚下怀,还真听表弟提过一嘴,他有些卖弄的说道:“这事我知道,说过年把能出栏的猪先宰一百五十头。”
张亮在心里算了一下,“那分到手的肉也没多少啊,猪整天吃粗饲料,不爱长膘,一头猪150斤都撑死了。
加一起也就两万斤出头,毛猪去掉七七八八的内脏、骨头、猪头、猪血,出肉率顶天65%,一个职工到手也就一斤多肉。”
刘二宝疑惑的问:“不说要交300头猪吗?剩那一半留着干啥?”
听表弟说剩下的猪120斤都不到,就看这一个月能不能再长长了。
但曹垚不能透底,他耸耸肩表情无可奈何的说:“那谁知道了,等准信呗!”
刘二宝沉着脸,不满地道:“养那么多闲人不出活,要是交不出300头猪,就等着挨全厂职工炮轰吧。”
曹垚脸上带笑的跳过这个话题,往别的上面辙,“我还听说,一个小子进猪圈里铲猪粪,让母猪把屁股给咬了,还好旁边有人,不然就是大新闻了。”
刘二宝来了兴趣,马上追问:“给咬啥样啊?”
“冬天衣服穿的多,但也见血了,去医院处理说没啥事。”
李宝根满脸费解,“猪为啥咬他呀?饿疯了?”
曹垚幸灾乐祸的说:“他欠呗,嫌猪拉的多,天天铲猪粪,对猪拳打脚踢的,这不就被猪给记恨上了吗?”
张亮嗤之以鼻,“那他可一点都不冤,畜生你对他不好,基本都记仇。”
曹三牛和李姐走进屋,见大家伙都规矩坐好,才开口:
“今天长话短说,马上年底,一、二、三组工作上依旧保持严谨,不要出岔子,听到了没有?”
被点到的几组齐齐应声,“知道了,曹主任!”
曹三又对着四组几人交代道:“你们四个人主要任务就是采购海鲜,目前给职工发年节福利,定的是每人五斤海鲜。
加上一月到开春这段时间的食堂伙食,计划是采购二十万斤,你们一个小组10万斤,一定要确保物美价廉,听明白了吗?”
四人马上应答:“明白了!”
曹三牛挥挥手,“行,没有别的事了,散会!”
李宝根骑车与几人在厂门口分开,一路悠达的来到供销社。
爹娘来了,给钱老两口不舍的买,他得把吃的备好,拎着筐到糕点柜台前一看,上新了油茶面,这冷天喝点配炉果还真行。
李宝根掏出粮票点了一下,就十一斤,看来得让赵家兄弟再给他换点。
他手点着柜台里摆着的高点果子,对售货员说:“同志,麻烦给我秤4斤油茶面、2斤炉果、2斤牛舌饼、3斤槽子糕!”
售货员开完收据,接过钱和粮票,拉长了脸摔摔打打,一样一样的秤起来。
李宝根没理会她的恶劣态度,至少没用语言魔法攻击,见还得秤一会儿。
他溜达到别的柜台,爹娘不时过来待几天,家里得备着毛巾、内衣和线裤,他一口气买了一堆。
回头拎着包好的点心,扔进筐里,蹬车回家。
李宝根推车进院,就瞧见老娘在晾褥单,“大冷的天也不算埋汰,你洗它干嘛?”
冯春红用力抖落着冒热气的被单,抬头瞥了臭小子一眼,“咋地?你还想熥到过年洗呀?”
李占庆接过筐,大大方方的讲究老婆子,“你甭管她,她来要是不干活待不下去。”
冯春红斜着老头子,直接回怼道:“像你呢?炕上吃炕上拉,趴被窝里放屁蹦爆米花,懒得皮燕瞧蛆。”
“哎呦娘,你说的恶心死了。”
“就洗点衣服,把你嘚瑟够呛!”
看着一筐满满的东西,想起老二说的话,冯春红立刻炸毛,“你这是又买的啥呀?一天天的咋净瞎花钱!”
李占庆心里有数,嘴上偏要和老婆子唱反调,“还得是我老小,知道我爱吃槽子糕。”
两人拌嘴转脸就好,李宝根都习惯了,他也不劝架,进屋从笸箩里拿起苹果咬了一口,听着门外老两口对呛。
“你说你挺齐的牙,咋净说那漏风的话,他年轻不会过日子,你当爹的咋也不知道劝劝,还跟着加杠!”
李占庆瞪着眼睛,拿出一块槽子糕张嘴就吃,“咋?儿子孝顺老子天经地义,我老小能花就能挣。”
冯春红气得夺过筐走进里屋,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真是上楼抠屁眼自己抬自己,一点当爹的样儿都没有!”
“哼!你高风亮节,那这东西你别吃,老小,赶明儿给爹带点螃蟹回来下酒。”
李宝根笑嘻嘻的说:“成,这时候天冷螃蟹最肥。”
冯春红一听急了,“我凭啥不吃,岂不白白便宜了你,那也是我儿子。”
她把东西都倒在炕上,对浅紫色的线衣线裤稀罕得不行,拿起来在身上不停比量。
爹俩对视一眼,低头嘿嘿直乐。
晚上,挣扎无果的安安,被爷奶抱到外屋睡,他冲着里屋呼喊:“爹,还没讲故事呢!”
“哎,来啦来啦!”刚准备脱衣服的李宝根,连忙答应一声。
冯春红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哎呦,我大孙还会听故事呢?”
“奶,我知道的可多嘞~”
李宝根爬到外屋炕上,钻进儿子的小被窝,搂着肉乎乎的小家伙,讲起了睡前故事:
“世上有一种昆虫叫蜉蝣,可它的寿命很短,只能活一天,它跟蚂蚱交了朋友,愉快的度过了一天。
天黑了,蚂蚱要回家,对它摆摆手说:“我们明天见。”
“???”蜉蝣纳闷了,难道还有明天吗?
后来,蚂蚱再也没有见过蜉蝣,它认识了新伙伴青蛙。
它们一起经历了夏秋,直到有一天。
青蛙呱呱的说:“我要去冬眠了,咱们来年见。”
“????”蚂蚱也纳闷了,怎么,还有来年吗?
蜉蝣不知有明日,蚂蚱也不知会有来年。
如果注定要死亡,那么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体验,万物都有自己的旅程。”
冯春红听得一知半解,支起半个身子问:“宝根,你讲这些安安也听不懂啊!”
李宝根看着完全没有睡意的儿子,解释道:“成长的过程就是这样,要先有记忆,他现在年龄小缺乏阅历,长大后自会理解!”
安安睁着大眼睛,天真的问:“爹,那我能活多久?”
李宝根想都没想,直接来了句:“能活到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