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两个字,如同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带着剧烈的颤抖和无法分辨的愤怒。这声低骂,不知是针对地上那个卑劣的叛徒李辞钟,还是针对脑海中那个将她推向如此绝境的薇奥菈。
云忆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沉重的长钺。冰冷的刃口因为抖动,已经在李辞钟的脖颈皮肤上划出了一道细小的血痕,渗出的血珠沿着金属的寒光缓缓滑落。死亡的触感如此真切,让李辞钟浑身僵直,连呼吸都屏住了。
“你……该……”云忆试图说些什么,宣判也好,质问也罢,但极度的恐惧和内心的抗拒让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组织。她不是法官,不是刽子手,她只是一个被迫拿起屠刀的普通女孩。
最终,在那令人窒息的数秒挣扎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云忆猛地将长钺从李辞钟脖子上移开,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闷响。她像是脱力般向后踉跄了一步,脸色苍白如纸,声音虚弱却带着决绝:
“我做不到……滚吧……滚远点……别再让我看到你……”
这出乎意料的赦免,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现场一片死寂,只有风声掠过废墟的呜咽。
李辞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他顾不上脖子上火辣辣的刺痛,当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云忆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头,语无伦次地喊道:
“谢谢!谢谢云忆大人!谢谢您放小的一条狗命!我滚!我这就滚!滚得远远的!”
说完,他连滚爬爬地站起身,甚至不敢去看任何人的表情,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朝着与学校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生怕晚上一秒,那赦令就会收回。
“云忆!你……”苏婉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急步上前,脸上写满了不解和焦躁,“你不是说……这……”她不清楚薇奥菈的存在,只看到云忆先是杀气腾腾,却又在最后关头心软放虎归山,这在她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愚蠢!
“我……”真正的云忆意识回归,看着李辞钟迅速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是松了口气?还是隐隐的不安?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解释不了,只能无力地垂下头。
就在这时,那个慵懒而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再次如同鬼魅般在她脑海深处响起,只是这次,戏谑中多了一丝冰冷的失望:
“小云忆呀小云忆……你真是天真的……可爱呢。”
话音未落,云忆瞬间感觉身体的控制权再次被剥夺!那股熟悉的、强大的意识洪流席卷而来,将她自己的意志挤到了角落,重新成为了被迫的旁观者。
薇奥菈,再次接管了。
“本想把亲手处理背叛者,当做你领导者生涯的第一堂实践课。”薇奥菈操控着云忆的身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点评一件无关紧要的作品,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李辞钟逃跑的方向,“可惜,你的软弱和不合时宜的慈悲,让我感到……失望。”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云忆”弯腰,再次轻松地捡起了那柄顿在地上的长钺。动作流畅而稳定,与刚才云忆本体的颤抖判若两人。
“不过没关系,”薇奥菈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第一课你没及格,那我就给你补上第二课。”
只见“云忆”身体微微后倾,右臂如同拉满的强弓般弯曲,全身的力量瞬间灌注于手臂之上!那柄沉重的长钺在她手中轻若无物!
“接受自己的无能!这世上很多事,是你根本无法改变,也无力承担的!”
“嗖——!”
伴随着这声冰冷的宣告,长钺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黑色闪电,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射向那个已经跑出几十米外的身影!
“不——!”梦境中,真正的云忆意识发出无声的尖叫,她本能地想要闭上眼睛,逃避这即将发生的血腥一幕。
然而,薇奥菈冰冷的声音如同铁钳般固定住了她的“视线”:“给我好好看着!这就是你天真的代价!这就是现实!”
云忆的意识被强行禁锢,被迫睁大“双眼”,清晰地“看”着外界发生的一切——
长钺如同死神的镰刀,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死亡弧线。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被强行撕裂的闷响!
钺刃精准无比地劈入了李辞钟的后颈!巨大的动能甚至带着他的身体向前踉跄了几步,而后,那颗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与身体彻底分离,滚落在地!无头的尸体又向前跑了两步,才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颈腔中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所有人。
无论是车旁的幸存者,还是刚刚目睹了这雷霆一击的虞薇、迟磊、苏婉,全都僵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云忆”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向那具还在汩汩冒血的尸体,动作从容地弯腰,握住钺柄,用力拔出。然后,像没事人一样,拖着依旧滴血的长钺,缓缓走回众人身边,将武器递还给依旧处于震惊中的虞薇。
做完这一切,她甚至还轻松地拍了拍手,背靠着冰冷的卡车车身,脸上露出了一个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近乎残忍的微笑:
“他既能愚弄我们的信任,我为何不能……愚弄一下他那可笑的求生希望呢?”
苏婉看着地上李辞钟的尸体,又看了看“云忆”,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杀得好。”她不在乎过程有多么冷酷和出人意料,结果符合她的预期,叛徒伏诛,这就够了。
虞薇和迟磊则陷入了更深的沉默。虞薇接过长钺,感觉手柄上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触感,那是属于“云忆”却又截然不同的气息。薇奥菈展现出的杀伐果断和近乎玩弄人心的冷酷,远远超出了他们对“云忆”的认知,也让他们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白振邦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凑到车门边,小声对着空气嘀咕:“表弟……这……这女娃娃也太吓人了……咱以后可得小心点,千万别惹着她……”
而在那片纯白的梦境中。
真正的云忆,被迫“看”完了全程。当李辞钟头颅飞起的瞬间,她的意识仿佛也随着那喷溅的鲜血一起破碎了。巨大的冲击、恐惧、恶心、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负罪感……种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尽管身体被操控,但那血腥的画面却是由她的眼睛接收,由她的大脑处理。
无声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她梦境意识体的眼中汹涌而出。那不是悲伤,而是极致的惊吓、崩溃和灵魂被玷污的痛苦。
薇奥菈的身影在她面前缓缓凝聚,弯下腰,那张绝美却冰冷的龙裔脸庞上,依旧挂着那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的“杰作”。
“希望你喜欢我今天给你上的这两堂课。”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不喜欢也没用。毕竟,你现在应该已经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接受自己的无能了。”
云忆抬起泪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薇奥菈,声音因哭泣而颤抖,却带着一丝清晰的指控:
“果然……对于非同族的存在……你根本……毫无同理心……”
薇奥菈闻言,脸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她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哭泣的云忆,语气平淡而残酷:
“同理心?那是弱者祈求怜悯时才会需要的东西。而领导者……需要的,是让敌人和叛徒感到恐惧的力量。你,最好早点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