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了解叶晓月的性子了,外表温和,骨子里却倔得像头牛,一旦决定了什么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不想让朋友们为难,所以才选择自己默默扛下所有。
可江晓璇怎么能就这样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她独自承受这些无妄之灾和委屈?
江晓璇咽下口中的鸡蛋,暗暗攥紧了放在腿上的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
一个念头在她心底生根发芽:不行!就算晓月自己不想去争,我也绝不能任由那些恶毒的谣言继续像野草一样疯长蔓延!
必须得想个办法……一个既能不动声色地澄清真相,又能最大限度地保护晓月,不让她感到为难和压力的办法。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
夏晓琳和赵雨萱对视了一眼,无需言语,她们从彼此同样写满担忧和不甘的眼神里,瞬间读懂了对方的心意。
她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江晓璇能想到的,她们也想到了。
两人默契地不再继续劝说叶晓月,转而采取了另一种更直接也更笨拙的关心方式。
夏晓琳二话不说,把自己餐盘里那块油亮诱人的排骨夹起,直接放进了叶晓月的粥碗里;赵雨萱则毫不犹豫地将大半份色泽鲜艳的番茄炒蛋拨了过去,瞬间,叶晓月原本空荡简陋的餐盘里多了一座色彩丰富的小山。
“多吃点,”夏晓琳瓮声瓮气地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不然我们看着你这样,心里慌得很!” 赵雨萱也用力点头,眼神里带着无声的恳求。
叶晓月怔怔地望着自己碗里那座突然堆起来的、热气腾腾的“关怀之山”,眼眶猝不及防地涌上一阵滚烫的酸意。
她慌忙低下头,掩饰地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混合了番茄汁和米粒的饭,慢慢地送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
虽然胃口依旧不佳,那口饭吞咽得有些费力,但一股温热的暖流却猝不及防地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瞬间填满了胸腔里那些因为谣言而冰冷的角落。
那些寒意,似乎被餐盘里这份来自朋友笨拙却滚烫的暖意,悄悄地、一点一点地融化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食堂的巨大空间依旧是喧嚣的海洋,餐盘清脆的撞击声、此起彼伏的说笑声、混杂着各种饭菜的浓郁香气,如同潮水般不断涌向她们所在的角落。然而在这一刻,就在这张小小的餐桌旁,在四个少女无声的守望与笨拙的关切中,似乎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只留下了一片属于她们自己的、寂静无声却又流淌着脉脉温情的天地。
叶晓月默默地吃着碗里的东西,她知道,她的朋友们绝不会真的放手不管。她们此刻的沉默,更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可内心深处,那份沉甸甸的担忧依旧挥之不去:她只希望这件事能像投入水中的石子,尽快沉寂下去,不要再激起任何波澜,不要再给她珍视的朋友们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麻烦。
这份沉甸甸的、带着愧疚的祈愿,无声地压在她的心上。
叶晓月是被胸口一阵滞涩的闷意憋醒的。
冰冷的月光透过别墅二楼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惨白的光晕。
书桌上,昨晚摊开的数学题集还停留在那道让她思绪凝固的难题上,笔尖洇开的一小团墨渍,像极了凝结在她心口、挥之不去的迷雾。
她坐起身,昂贵的丝绸床单无声滑落肩头,裸露的肌肤沾染了梦境残留的寒意——那并非具象的画面,而是一种沉甸甸的窒息感,仿佛有无数道无形的目光黏附在背后,窃窃私语汇聚成波涛,反复冲刷着“叶晓月”和“楚烟明”这两个名字编织的谣言。
那些凭空捏造的恶意,如同无数细密的芒刺,无声无息地扎进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她赤脚踩上冰凉的柚木地板,无声地走到窗边。
深夜的风裹挟着寒意,从敞开的窗户灌入,楼下花园里香樟浓密的枝叶在风中不安地摇曳,沙沙作响。
叶晓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环抱住自己。
床头柜上,手机屏幕暗沉,却仿佛仍能听见昨晚母亲那通电话里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冷淡提醒:“晓月,这学期成绩已经有下滑的苗头了。记住你的目标,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绊住脚步。”
“无关紧要的小事……”叶晓月抬手用力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指尖触到一丝冰凉的湿意。
原来梦里,她又哭了。
从小到大,她早已习惯了将眼泪锁在无人可见的角落。即便中考前夕烧到39度,头晕目眩得连铅笔都握不稳,她也只是咬着泛白的下唇,一声不吭地在被窝里继续演算。
可如今,那些年复一年辛苦构筑的、看似坚固的堤坝,似乎正在无数个这样的深夜里,被无声的委屈一点点侵蚀、瓦解。
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窗上,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泄露一丝啜泣——别墅里太安静了,静得她能清晰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像是在绝望地哀求着什么,又像是无可奈何地沉向冰冷的水底。
天快蒙蒙亮时,她才勉强合眼片刻。闹钟响过第三遍,她才挣扎着起身。
镜子里的人影脸色苍白,眼底沉淀着浓重的青黑,即使涂抹了素颜霜也难以完全掩饰那份由内而外的憔悴。
指尖划过微红的眼角,触碰到的是一片无法伪装的疲惫。走进教室,夏晓琳锐利的目光立刻就捕捉到了她的异样。
课间,夏晓琳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走廊僻静处,塞过来一包还带着体温的热咖啡:“班长,你看看你这脸色……昨晚又没睡好?眼睛红成这样!”
叶晓月接过那点暖意,鼻腔瞬间涌上一股酸涩,但她只是用力抿了抿嘴角,扯出一个几乎看不出弧度的笑,声音轻飘飘的:“没事,就是那道题有点绕,多想了会儿。”
夏晓琳眉头紧锁,还想追问,刺耳的上课铃声骤然响起,截断了所有未尽的言语,两人只得匆匆回到各自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