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正彦进京的时候,坐的是马车。
回家的时候,坐的是大船。
船是程子安的兄长给预订的、江南进京递解钱粮的漕运船只。
漕运船只北上到通州,需要在通州码头外港,排队等候交卸钱粮。
速度很慢,有时候需要等待很多天。
交卸完钱粮的船只,返回江南的时候不需要等待,几乎一路畅通无阻。
空船返回江南不划算,船东们会在通州码头牙行登记,争取空船配货。
实在配不上货了,配几个长途的客人也行。
长途的客人没有多少,短途的客人也将就。
齐正彦他们就是被将就的。
“博远兄、黎德兄、庭璋兄、肃宁兄,一路顺风!”
程子安站在码头上,冲着齐承大等人挥手告别。
程子安今科府试成绩不错,留在京城准备冲刺一把。
“子安兄!院试再见!”
运粮船扬起风帆,驶离通州码头。
程子安消失在视线里,齐承大转身就钻进船舱里面,躺在床板上闭上眼睛,不动如山。
难受毁了。
齐承大他们昨天下午,在状元楼喝得酣畅淋漓,都喝多了。打轿子回客栈的。
京城有出租轿子,二人抬。
两个轿夫抬着一顶轿子跑的又快又稳当。
从状元楼到春风客栈,二三百米距离,按起步价算,一个人六文铜钱。
齐承大和黄黎德他们几个人,回到客栈以后,兴致昂扬,坐在院子里面的石凳上,就着夜色,品茶吟诗,博古论今。
五花马、千金裘!天生我材必有用!
直到半夜时分,几个人才回房间睡觉。
齐承大今天早上起来,头痛欲裂,想把脑袋赠送给齐正山。
五年陈酿的花雕酒,喝起来芬芳馥郁,口齿留香。
喝醉了,第二天早上醒来,但愿长醉不复醒!想死的心都有。
是齐正彦有着丰富的醉酒经验,给齐承大干了一杯还魂酒。
齐承大才振作精神坚持到现在的。
黄黎德和王庭璋、韩肃宁也到船舱里面去了。
船东看着齐承大他们几个人,还纳闷,这几个读书人怎么回事儿?
旭日东升、明媚的阳光照耀在大运河上,白帆如云、桅杆耸立。
文人墨客不是应该站在船头,抒发一下自己的情怀吗?
船东很有学问,他知道很多词,都是他过耳不忘的结果。听别人说的。
船东的运粮船,往返在大运河上。
每到大比之年,进京参加会试的举子返乡,是大运河上一道靓丽的风景。
那些举子都是举人老爷,举手投足风度翩翩,谈吐风雅、文采风流!
船东还知道好多形容词。
齐正彦跟在齐承大的后面进了船舱。
齐承大躺在光溜溜的床板上面,头枕着行李,一动不动。
不敢动,一动头就晕。
不动不行啊!在光床板上睡着了,齐承大的老腰要够呛。
齐正彦拍拍齐承大的手:“先生,您起来一下。”
齐承大嘴唇动动:“干什么?”
“您起来一下,我把行李给您铺上,您好好的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就不难受了。”
齐承大吐出两个字:“不用。”
他不想动。
齐正彦没办法,把自己的行李,在自己的床上铺好。
把齐承大拉起来,放到自己的床铺上。
齐承大躺在齐正彦的床铺上,左右挪动一下,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闭目养神。
齐正山端着一壶茶水进来了,“先生,您起来喝点茶水吧。茶水解酒。”
齐承大微微摇头:“不喝。”
齐正山劝道:“先生,您喝点吧。这是我在客栈给您沏的茶,带到船上来的。
现在茶水不凉不热,喝了正好可以解酒的。”
齐承大心里叹口气,好孩子!
自己不喝都对不起孩子的一片心意。
齐承大努力忍着头晕,坐起来,把茶壶嘴对嘴,鲸吸长虹。
一壶茶水都进了肚子,齐承大的胃舒服了一些,也有了一些精神。
“正彦、正山,你们俩出去吧。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齐正彦点点头,把船舱门带上。和齐正山到黄黎德和王庭璋、韩肃宁他们的房间看看。
都是师长辈的先生,出门在外,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不然,齐承大以后不好面对他们。
黄黎德和王庭璋、韩肃宁也躺在光板床上,迷迷糊糊的说不清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齐正彦拍拍黄黎德的手:“黄先生,您老起来一下,我帮您把行李铺上。”
黄黎德很配合,他不是齐正彦的先生,不能在齐正彦的面前失了礼仪。
齐正彦帮黄黎德铺好了行李,又帮助王庭璋和韩肃宁,铺好了行李。
齐正山从船东那里要来一小桶凉开水,给黄黎德和王庭璋、韩肃静,一个人倒了一茶壶。
黄黎德和王庭璋、韩肃宁,喝了水,继续睡觉。
齐正彦松了一口气,终于忙活完了,可以出去玩了。
大运河啊,多有名气!齐正彦以前还没看过大运河呢。
齐正彦和齐正山跑到甲板上。
“三哥,这船真大哈!”
齐正山先看的是船,他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大的船,小船他也没坐过。这次可是长了见识。
载重十万斤的运粮船,在运河上属于大级别。
运粮船是平底船,长七丈六尺,宽一丈八尺。
运粮船行驶在大运河上,平稳顺畅。
清风徐来,心旷神怡。
运河两岸护河堤,栽种着一排一排的垂杨柳,一共两排,绿树成荫。
远处田地里面的高粱、小麦,绿浪翻滚,直到天际。
附近的村庄上空飘荡着青色的烟雾,炊烟袅袅。
瓦房、茅舍、石头院墙。
千里大平原,景色有些相似。以至于齐正山都以为要到家了。
齐正山指着远处的一个村庄,兴奋的直跳脚:“三哥,你看!那个村子是不是就是齐家村?”
齐正彦摇一摇头:“不是!”
他们才离开通州境内。
齐正山有些失望,他想家了,他以为到家了。
通州到武清县,水路距离大约一百多里地,顺风顺水,只需要一天多一点的时间。
“看!”
齐正山跳起来:“三哥,你看!武清县城!”
第二天上午,齐正山如愿以偿的看见了武清县城。
齐正山激动万分,“三哥,咱们下船吧!”
“下船!”
离开武清县二十多天,齐正彦看见了武清县城也有些激动。
他有些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