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香斋是一间酒楼的名字,因为是开在县学对面,面对的主顾是文人,所以起的名字有些文雅。
齐正彦和齐承大、程子安、齐正山过了道,就到了韵香斋。
韵香斋的伙计迎上来,恭敬的问道:“敢问几位秀才相公,可是有预订好的雅间?”
齐正彦回答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伙计笑着拱手:“几位秀才相公,翠竹居请!”
文人净整雅事儿,连酒楼都跟着学坏了。
翠竹居是齐正兴提前订好的,在二楼。
齐正彦今天请客做东,坐主人位置。
齐承大和程子安是客人,齐承大是齐正彦的老师,地位高,坐在齐正彦左手位。
程子安坐在齐正彦的右手位。
齐正山是陪客,坐下拉倒。
茶水、小吃上桌。跑堂伙计报菜名,活跃一下气氛。
齐承大和程子安各点了一道菜,齐正彦又点了四道菜,加在一起是六道菜,六六大顺。
伙计把六道菜名唱一遍,下去催菜。
齐正山把怀里抱着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到桌子上面。
齐正山的举动太过明显,齐承大和程子安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这个盒子里面的内容,八成就是今天的主题。
不过,切不急,敌不动我不动。
先喝茶水润润喉咙,读书一上午口干舌燥。
齐正彦也不是很急。
茶盅里面的茶水喝光了,齐正彦又给自己续了一盅。
看了齐正山一眼。
齐正山心领神会,把盒子的上盖打开,把盒子轻轻向前推了一下。
这小动作!
程子安笑笑,假装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
“嘭!”
程子安心头狂跳如擂鼓:西洋镜!
程子安站起来了,眼睛盯着玻璃镜子看,眼珠子都要掉到镜子上面了。
头发晕、眼发花、嘴巴发干、喉头发紧。
程子安哑声问道:“这是哪里得来的?”
齐正山笑嘻嘻的回答:“我和我三哥到通州游历,在通州码头捡到的。”
程子安不会说,尼玛啦隔壁。
你可真能捡呐!你怎么不说你是在皇宫大内捡到的呢?那样说不定有人会相信。
不对!
想到了皇宫大内,程子安的心神有些回归。
皇宫大内也未必有这么大块的西洋镜!
所以!这是……!
程子安火热的目光投向齐正彦,要把齐正彦熔化。
程子安干哑的嗓音,浑厚低醇:“正彦,这个西洋镜卖给世伯,你开价,世伯绝不还价!”
程子安有些激动过度,齐正彦都不好意思了。
齐正彦把手掌伸展开,“五十两银子。”
什么?
程子安吓了一跳。
程子安浑身上下摸了一遍,没有那么多银子。
“正彦,你坐在这里不要动!世伯这就回家给你取银子。”
齐正彦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圆镜子,“世伯既然喜欢,这个小的也卖给你吧,只要十两银子。”
程子安看了一眼小圆镜子,这才是西洋镜正确的打开方式。
据程子安所知,西洋人进贡给皇上的西洋镜,基本都是这样大的。
“正彦,世伯回家给你取银子去,你一定等我回来啊!”
程子安急忙忙的离开了韵香斋。
回家取银子是真的。程子安需要冷静一下也是真的。
程子安可以肯定,这个西洋镜肯定不是西洋来的。
十有八九是齐正彦的手笔。
多么金贵的西洋镜啊!配的镜框是杨木的,是用鱼胶粘在一起的。
这样的事情只有齐正彦这样的小孩儿能干的出来。
齐正彦是怎么做出来的西洋镜,程子安不关心。
如果齐正彦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或者齐正彦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秀才,程子安肯定是要关心一下的。
但是,齐正彦明显不是。
那么程子安就要考虑一下如何应对这件事情了。
这个事情对程子安关系重大。关系到程子安在程家的话语权。
西洋镜属于奢侈品范畴,甚至已经脱离了简单的奢侈品的意义。
奢侈品,花大价钱买到的冤大头产品,叫奢侈品。
有银子也买不到的那就不应该叫奢侈品了。
是奇货可居。
这个东西利用好了,对程家会有极大的利益。不只是简单的赚银子的商业行为。
齐正彦在投石问路,五十两银子的要价只是一个说词。
一尺见方的西洋镜,五十两银子是在开玩笑。
巴掌大的西洋镜在皇族子弟中都是稀罕物。你给他一百两银子,你问他卖不卖?
卖完了,再上哪弄去?
齐正彦在投石问路,程子安就要抛砖引玉,用这么大的白银做砖,引诱齐正彦。
不然,齐正彦就跑了。
一个十三岁的小秀才,前途大把,没有人不喜欢。
他要是再拿着一个西洋镜,家里有闺女都得嫁给他。
榜下捉婿,由来已久。
程子安头脑风暴之中,回到了家。
把门的门子,赶紧把大门打开:“二老爷!您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程子安随意点一下头,进了门。
一道光线晃了他的眼。
正午的阳光照射在玻璃窗户上。
程子安走到窗户前、站住,望着玻璃窗户上自己隐约的影像。
程子安哑然失笑。
齐正彦这个小家伙儿,八成就是在自己家看到的窗户玻璃,也看到了玻璃的反光功能。
然后呢?他和程禄打过交道,卖鸟蛋。
他知道自己家的聚源商货行在通州有店铺。
天下百货,通州无所不有。他猜到了自己家的玻璃是从哪里来的。
所以,他的玻璃是从通州聚源商货行买到的!
他不可能跑两百多里地,只买一块玻璃。
还有他手里拿着的小圆镜子,是一块碎玻璃切割成形的。
程子安越想越通透,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好小子,跟爷们儿这么整!
“二老爷,您怎么啦?”
管家程福听门子报告,说二老爷回来了,好像是有什么心事,放下碗筷就跑出来了。
现在一看,二老爷果然是有心事,一个人对着玻璃窗户笑的好生开心。
程子安搓搓脸,眼泪都笑出来了,或许不是笑,是哭也说不定。
程子安跑回家去了,齐承大和齐正彦、齐正山在韵香斋坐等着他回来。
请客吃饭,客人跑了,开不开心?
酒菜都上齐了,茶水喝了两壶了。
齐正彦提议:“先生,程世伯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
再等下去饭菜都凉了,咱们先吃吧。
以后有机会,再请程世伯一次,如何?”
“吃!”
齐承大也不是迂腐之人,拿起筷子开吃。
他上了一上午课,肚子早就饿了。再说他下午还得上课,不吃饭下午饿肚子,他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