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天,已有不小的寒意。
李明达他踏着晨露,独自一人往镇上去。
他按着李柒柒的嘱咐,要去见那位在镇上生活的“叔公”李德仁。
镇东头那处略显破败的小院儿里,李德仁他正蹲在灶前生火,听见敲门声,他喊了一嗓子,他媳妇拍了拍挑豆子的手,放下了簸箕,就去开了门。
(感觉现在的小孩子可能不知道啥叫簸箕了。
我找了两个图,大概就是这样的。)
但这一开门见是李明达,这妇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起了讨好的笑:“是明达来了?
快,快进来坐!”
转过头,妇人就对灶屋里的李德仁喊道:“当家的,是大房的明达来了!”
等李德仁从灶屋里头出来,就看到李明达站在院中,对这狭小杂乱的院子一一扫过。
“明达来了?快,屋里坐。”
“叔公,有些话,我想单独同你说。”
李明达的声音平静,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加上他今儿个仍旧穿着那一身儿举人公服,更是显得不怒自威。
进了堂屋,李明达扫视一圈,不见宋小草和李文贵,他也就没多问。
倒是李德仁看出了李明达这来回扫视一眼是在找什么了,他略带着些许尴尬的给李明达说:“你太婆之前吃错了东西,得了哑症,去镇外那尼姑庙里治病去了,不在家;
文贵他不是读书的料,我送他去兴盛街上的木匠铺里学本事了,也不在家。”
李明达了然的点点头,并未对此发表什么意见,而是看着面前的茶碗,直接了当的同李德仁说:“我现在身有举人功名,也算是有些门路。
叔公,我在隔壁县给你找了个差事,是县衙里看管仓库的小吏,月钱八百文,应是足够你们一家糊口的了。
这活计,能以二百文的低价赁县衙后头那街上的一处三间屋的小院。”
李德仁的眼睛一亮,随即又疑惑的看向李明达:“这......这么好的差事,为何给我?”
李明达看着他,目光深邃,带着一种“你为何明知故问”的意思。
与李明达的这眼神对上了,李德仁他又不傻,立时就想到了些什么。
是啊,自小也是读过几天书的李德仁,他如何能不知道宋小草这个娘和李文贵那个小儿子两人曾经去李家村找事儿来?
不过就是那么一句话——宋小草他为的不就还是李德仁一家子么?
如果宋小草的不要脸能为李德仁家讹来金银或是其他好处,那他李德仁自是受了的;
若是弄不来,他李德仁那就也只能当作不知道就是了。
反正好处他李德仁要,不要脸的事也不是他做的。
“只这前提是,叔公得带着你娘和李文贵,离开吴县,去隔壁县安家。
以后......”
李明达顿了顿,他抬眼看向李德仁,“能不出现在我李家面前,最好就不要出现。
叔公,”李明达盯着李德仁的眼睛,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我阿爷死了要有三十年了啊。
叔公是个明白人,应当懂得我的意思。
若不然......”
李明达他再次顿了顿,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举人虽说也不是什么官,但......我必将你们一家子盯死了。
但凡让我寻到一个错处,你们一家子......”
李德仁浑身一颤,他清楚的看到李明达眼中闪过的寒光。
他突的就想起了这些年来宋小草对李家的种种刁难,想起宋小草嘴里那些对李家的难听话,心下已然明了。
他低下头去,有半响儿都没有说一句话。
最后,李德仁他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看向李明达,重重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我们走,只要你那活计是真的,这个月底前,我们一家子就能走!”
李明达微微颔首,他在来之前,就知道李德仁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会子,他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这是我联系好的同年所写的信,你拿着这个去那县衙里头寻王捕头,他自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叔公......好自为之。”
李德仁握着那封轻飘飘的信,望着李明达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出来。
他知道,这是李家对他们最后的仁慈。
从镇上回到家中,李明达将处理结果告知给了李柒柒。
李柒柒听后,只是淡淡点头:“如此便好。
宋小草虽可恶,但李德仁一脉终究与你祖父血脉相连,赶尽杀绝到底......让他们远离咱们的视线,各自安生吧。”
她顿了顿,又道:“你去看看你二兄吧,咱们离开后,家里,就剩他一个男人在了,你若是有什么话要说,赶紧与他说了。”
李明达来到李明远的屋前,正看见李明光推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木制椅子从屋里出来。
那椅子下面装着四个轮子,两侧有大轮,前有小轮,椅背是可以调节倾斜的角度,扶手上还固定着一块木板,可以用来放置物品。
“四弟来得正好!”
李明光抹了把头上的汗,对着门口站着的李明达笑道,“我刚给二弟试了这轮椅,正合适!
你看,这样推着走,二弟就能在院子里转转了。”
李明达惊奇的打量着这精巧的物什:“这就是娘早前画的那图纸做出来的?”
“可不是嘛!”
李明光兴奋的说,“你今早才走没多久,那县城的腿子,就赶着驴车给送家里来了!”
一边这般说着,李明光他一边高兴的来回摸索这轮椅。
“娘她半年前就画了图,让我送去县里找木匠定制的,没少花银子呢。
嘿嘿,这银子不白花,刚才我抱着二弟上去坐了坐,当真是好!
这两日,等我按娘的意思,把家里的门槛都拆了,再平整平整这院子里的地面,二弟他坐着这轮椅,就能自个儿满哪儿转悠了!
还能到院子里晒太阳呢!”
说着这话,李明光他就回身进屋,把炕上的李明远给双手抱了下来,放到了这轮椅上头去。
“二弟,你试试自己推轮子。”
李明光上前指导,“对,就这样,两手同时推大轮子就能前进,只推一边就能转弯。”
李明远他坐在轮椅上笨拙的尝试着,轮椅缓缓向前移动。
他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自从被李柒柒敲断膝盖骨后,这是他第一次不靠别人的帮助就能移动。
他推着轮椅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近一年来,这是他第一次靠自己“走”出了屋门,第一次不需要人帮扶就能来到院子里。
深秋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令他觉得暖洋洋的。
李明远这会子将轮椅停在院子中央,他低头看着身下这精心打造的轮椅,心中......是一片翻江倒海。
他突然不知怎的了,就想起了那一夜,柳红坐在炕上,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和他说:“李明远,你......命真好!”
当时他只觉得柳红是在讽刺他,是在宣泄她的委屈。
可现在,看着这轮椅,看着这为方便他行动而早在半年前就寻了木匠打造的轮椅,他才真正的明白了柳红话中的含义。
他的家人,从未放弃过他。
? ?那么,李柒柒,她是真的没有放弃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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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缘的羁绊,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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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时,再问一句——是真的没有放弃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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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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簸箕,是一种农具,用来簸去粮食加工过程中的杂质和空壳,在农村里也用来晾晒花生豆类等小杂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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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用柳编,南方用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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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形体上看,有正方形、圆形和长方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