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了一眼事故现场，莫道行忽而有一种恍惚之感，眼前的一幕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
停在路边的大货车，远处轮廓沉默的山影，维护现场警安人员，以及周围人低声讨论着“鬼怪杀人”时那既恐惧又兴奋的语气……
这些景象与声音，渐渐与他脑海中一个早已遗忘的梦境碎片重叠起来。
他记得自己当年醒来后，还曾把梦当笑话讲给别人听，并自嘲道：“这梦也太扯了，我一个普通农村出来的，哪来的本事对付鬼怪？肯定是灵异小说看多了。”
梦境的荒诞与现实的平庸，让那记忆迅速褪色。
可现在，梦境与现实重合，莫道行若有所思：难道命运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我的死而复生，究竟是自身生之意志足够强烈，还是……
这一切本就是命运剧本上早已写定的篇章？
那么接下来应该会有一个主播出现才对吧？
他摇了摇头，让自己的心绪平和下来，算了，管他呢，反正我现在还活着，能呼吸，能思考，能行动，纠结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
也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喧闹的声音传来。
“家人们！兄弟们！我已经来到了案发现场！”
一名年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对着手机镜头说话，他形象打理得很干净，穿着冲锋衣。
“听说是鬼怪作祟！给你们看一下死者的照片，这可是我从第一目击者手里花五块钱买的……
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人能有这种杀人手法。
而且我听到了一个词——特殊事务处理局！兄弟们，刷一个火箭，我这就去帮你们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
他身边还跟着三个年轻助理，两女一男，手里拿着补光灯、备用电源和杂七杂八的设备，阵仗不小，看样子还是个颇有影响力的大主播。
屏幕上，两架炫酷的火箭动画冲天而起。男子脸上立刻堆满笑容：“好好好！感谢老板的火箭！我这就去问！”
他倒是懂些规矩，没有直接将镜头怼到莫道行和林深脸上，而是示意助理暂时放下设备，自己快步走了过来。
“你们好，我是[手抖]平台的作者，王太宗。请问……您们是特殊事务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吗？”
他带着试探的语气，眼神里混杂着好奇与敬畏。
林深瞥了他一眼，注意到镜头并未对着这边，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沉声道：“我们确实是特殊事务管理局的人。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没错，这次案件确实和鬼怪有关。”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些许劝诫，“如果你们没有其他事情，不要在这里逗留，这里很危险。”
王太宗内心剧震：卧槽，官方居然直接承认了？！难道国家不打算藏了？网上那些年年都喊着“灵气复苏”的神棍，今年真蒙对了？！
与此同时，直播间的弹幕也炸开了锅：
“主播是不是找的群演啊？怎么一问就说了？太假了吧！”
“剧本痕迹太重，取关了！”
“还装神秘不给露脸，我可太懂了！”
助理小声将弹幕反馈给王太宗。他当即对着镜头，脸色严肃地解释：“兄弟们！我王太宗怎么敢散播这种谣言？
我放着大好的主播生涯不干，造这种谣，怕不是想进去喝茶？
而且这涉及到受害者，我要是造谣，不仅是对死者的漠视，更是对受害家庭的不尊重！老子是有底线的！”
弹幕依旧纷飞：
“主播，我给你刷个大舰，你今晚待在这里过夜，怎么样！”
“对对对！主播在这里过夜！我不信真的有鬼！”
“地点在哪里？我也要去！”
“我靠，大舰！主播还犹豫什么？有钱不赚王八蛋！”
看着“大舰”的诱惑和飙升的热度，王太宗心动了。
他心底里对鬼怪之事其实是半信半疑，从小受到的唯物主义教育，无神论总在潜意识里提醒他，这些东西并不存在。
巨大的流量诱惑和一丝侥幸心理，让他做出了决定。
他转向林深，带着恳求的语气：“警官，我刚刚……好像听你们说今晚要在这里守株待兔？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
话一出口，他也觉得这要求有些过分，若真有鬼，对方还要分心保护普通人。
林深眉头一皱，下意识就想拒绝。但莫道行却轻轻拉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林队，我觉得可以。联盟不是有意让普通人逐步了解真相吗？这或许是个机会。”
林深闻言，沉吟了一下。也是，上面确实有这方面的意向。而且，若只是保护几个不乱跑的普通人，以他的能力并非难事。
“留下来可以，”他最终松口，但语气严厉，“但必须听从指挥，绝对不能乱跑！这是驱邪咒，每人一张，都给我贴身带好，最好……揣裤裆里。”
说着，他从随身携带的皮夹里取出八张画着朱砂符文的黄纸符咒，递给王太宗。
“你们有什么要准备的，可以先回去准备。我们处理完现场的事情后会暂时离开，晚上九点准时在这里汇合。”
林深交代了一下时间，最后郑重告诫，“对了，我知道你在开直播，不要透露具体地点。人来得太多，阳气混杂冲撞，鬼怪敏感，可能就不会来了。
避免节外生枝。”
随后，林深和莫道行取了尸体上的一小部分组织样本，准备带回单位分析。
回到位于市区的特殊事务管理局天南市分部，莫道行第一次接触到了超越当前世俗认知的造物。
在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实验室里，一个银白色的、约莫脸盆大小的罗盘状器物，正凭空悬浮在工作台上。
只见林深将那份组织样本放入其中，罗盘立刻投射出淡蓝色的光线，开始对其进行扫描。
只是片刻功夫，便有了详细的分析图，能量类别残留，物质组成结构，发现是从原子层面的结构性破坏。
莫道行心中震撼，这东西绝不应该是当前山海世界能制造出来的。
如今的山海世界，哪怕是以科技闻名的繁星帝国，也才刚刚普及5G网络，处于固态电池和初级人工智能机器人的时代。眼前这玩意，简直是黑科技。
“林队，这是什么东西？好高级的感觉，是某种法器吗？”他忍不住问道。以他大学学习的科学知识，这物件的构造和工作原理，已经超出了认知。
林深看着莫道行惊讶的表情，笑了笑：“被震惊到了吧？人类啊，总是把自己认知的局限称之为‘科学’，并赋予‘科学即为真理’的概念，把自己束缚在一个认知牢笼里。
一旦出现违反大众逻辑的理论或事物，便群起而攻之，口诛笔伐。
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是有人刻意引导的结果？”
他指了指那悬浮的分析盘，语气带着一丝自豪与神秘：“眼前这玩意，叫做‘灵析盘’，确实不是人类当前的科技能造出来的。
但是，有些底层知识一旦被解锁，相应的物质成果便会很快出现。这是秩序联盟从太阴星内部带回来的宝贝之一。”
说到这里，林深或许觉得话说得太深，摆了摆手：“唉，我跟你说这么多干嘛。
反正你只要知道这玩意很牛逼就是了。说到底，科技、法宝，都只是知识的产物，只是因为我们认知不够，才赋予了它们玄妙莫测的概念。”
他顿了顿，看向莫道行，语气变得认真：“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不要被现有的知识体系限制死，
因为有些知识就是为了传播错误的理念，制造错误认知，从而达到以知识奴役思想的险恶用心。
知识只是引导我们认知世界的工具，而非真理本身。
如果某一天，你直觉地认为某个被公认的知识是错的，不要声张，默默去探究。
任何知识都是特定时代经验的总结，它正确，只是因为符合那个时代的发展要求，并不代表它永远正确。
明白了吧？我们修道之人，更要感悟自然，顺应本心，而非盲从书本。”
莫道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国外知识体系服务于资本，为了实现知识垄断，制造一定程度上的认知障碍，将同一个体拆解成毫无关联的单元，进行碎片化的教育。
他明白，修炼本就是认知自我、挖掘自身潜藏信息的过程。
对自我的认知越深，接受和理解外在知识的速度就越快。
这就像他以前看不懂的微积分，现在静下心来稍加学习，便能清晰地理解其内在逻辑。
但是，修炼同样也是在不断修正自身认知的过程。这条路，每个人的体会都不同，这似乎是由每个人更深层的，近乎基因逻辑层面的东西决定的。
他现在修为尚浅，单纯依靠“死而复生”时捕获的那些灵魂碎片信息，还不足以支撑他进行更深层次的学习与推演。
“怪不得秩序联盟近年的科技实力提升如此迅猛，”莫道行心想，“还以为是出现了不为人知的天才，就像历史上那些能凭一己之力颠覆世界格局的人物。原来是……挖到了外星科技，或者失落的上古文明遗产。”
就在他的思维即将继续向外扩散，甚至开始联想星际文明和史前战争时，大脑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短暂的刺痛，仿佛一根针扎进了思维核心，瞬间撕碎了他刚刚的发散联想。
同时，一个全新的、更清晰的思考方向莫名地浮现出来。心底有一个强烈的直觉在告诉他：刚刚的认知是错误的，至少是片面的。
紧接着，那些源自“死而复生”时捕获的、破碎的信息再次于意识中翻滚浮现：
仙神被未知污染……
神位因而崩溃……
天地规则破碎……
地狱之门大开……
恶鬼爬上人间……】
信息流最后凝聚成一道警示：
请想想，当今社会的恶鬼化倾向。
须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地狱，都住着凶神恶鬼。
灵气复苏，或许并非人类的升维盛宴。当束缚超凡的枷锁彻底崩溃，被释放出来的，究竟是什么？
莫道行猛地收敛心神，背后惊出一层细汗。
做好自己就好，他暗自警醒，
他人如何，世界走向如何，非我一人能管。内观，修心，才是当下根本。
他将那些宏大却危险的思绪强行压下，了脑海中却依旧不由自主去搜索，如今的恶性社会事件。
出现了极端团体，极端个体，新闻造假愚弄大众，各种戾气视频制造焦虑，放大人的恶念与负面情绪。
一些娱乐综艺为了制造话题，恶性剪辑，个别明星演员以欺负他人为乐，引起性别对立，群体对立等等。
有钓鱼博主为“钓鱼佬从不空军”网梗流量，偷蛋偷农作物甚至偷鸡鸭……
莫道行越想越多。
“别胡思乱想。”林深见莫道行状态不太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好。”莫道行念了往生经中的清心偈语，才让自己的心绪彻底稳定下来，看来自己还得练，心性修行是循环往复，而非一蹴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