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退去,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带着一种陌生星域特有的、混合着稀薄灵气与宇宙尘埃的冰凉触感。
苏易稳住身形,第一时间便感受到背后传来的重量与温软。柳如霜依旧伏在他背上,双臂轻轻环着他的脖颈,清浅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带着一丝淡淡的、如同雪后寒梅般的冷香。他身体微微一僵,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掠过心头,随即被他强行压下。
“我们到了。”他低声说道,小心地将柳如霜放下。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比起在无名之域时已好了许多,那双清冷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片荒凉而浩瀚的星域。
脚下是一块巨大无比的、仿佛被巨力从某颗星辰上剥离下来的暗红色岩石大陆,漂浮在虚无的宇宙中。大陆表面沟壑纵横,布满了撞击坑和风化的痕迹,没有任何植被与水流的迹象,只有无尽的死寂。抬头望去,没有熟悉的日月,只有遥远天际那如同破碎琉璃般散布的、散发着各色光芒的星辰,以及更远处那缓缓旋转、色彩混沌的星云。冰冷的星光洒落,将这片荒芜之地映照得如同鬼域。
空气中弥漫着稀薄却异常狂暴的灵气流,夹杂着细微的空间裂缝溢出的危险波动。这里显然是诸天战场的外围区域,虽然脱离了最核心的毁灭地带,但依旧危机四伏。
“这里应该是‘碎星带’,位于诸天战场边缘,距离万界城尚有数月的星域路程。”柳如霜辨认了一下星象,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依旧冷静地分析道,“灰袍前辈将我们送到此地,应是考虑此地相对隐蔽,不易被某些存在直接追踪。”
苏易点头,心中对那神秘的老者又添了几分感激。他尝试感应了一下方向,指向星光较为稀疏的一侧:“那边灵气流向相对稳定,或许能找到离开这片碎星带的路径,或者……遇到其他修士。”
他没有召唤飞行法器,无论是得自苏家的普通飞舟,还是后来获得的一些品质不高的代步工具,在这种环境下都显得太过脆弱,且容易暴露气息。他打算依靠自身罡元飞行,虽然消耗更大,但更为灵活隐蔽。
“我自行调息便可,无需背负。”柳如霜看出了他的打算,淡淡开口。她虽伤势未愈,但身为曾经境界高深的强者,自尊不容许自己一直成为拖累。
苏易看了她一眼,没有坚持,只是道:“好,若有不适,立刻告知我。”
两人不再多言,化作两道不起眼的流光,一青一白,小心翼翼地贴着暗红色大陆的表面,朝着苏易判断的方向低空飞掠而去。
星海征途,就此展开。
飞行是枯燥而漫长的。四周是永恒的黑暗与冰冷,只有远处星辰提供着微弱的光源。狂暴的灵气流不时席卷而来,需要耗费心力抵挡。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巨大的、奇形怪状的星骸生物在远处游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被两人提前避开。
苏易一边飞行,一边分心运转功法,巩固筑基初期的修为,同时不断在脑海中推演那“两仪微尘阵”的残篇奥义。这阵法博大精深,每多理解一分,他对自身力量平衡的掌控便精进一丝,甚至对世界石的炼化也隐隐有所助益。
柳如霜则大部分时间在闭目调息,引导着那缕太阳精金的气息,尝试以两仪微尘阵的道理缓缓冲刷、温养玄冰魄的裂痕。过程依旧缓慢而痛苦,但她眉宇间的坚毅从未动摇。
数日时间,在寂静的飞行中流逝。
这一日,他们途经一块格外巨大的、如同山峦般的星辰碎片时,苏易忽然心有所感,停了下来。
“怎么了?”柳如霜睁开眼,询问道。
苏易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星辰碎片表面一处不起眼的凹陷处。那里,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波动,带着一种……熟悉的锋锐之意?
是剑气!而且,这剑气的本质,与他灵魂深处那缕剑魔之意,隐隐有着一丝同源之感!并非完全一样,更像是出自同一脉,却走向了不同分支!
他降下身形,来到那凹陷处。只见坚硬的星辰岩石上,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平滑剑痕,痕迹边缘光滑如镜,残留的剑意历经不知多少岁月,依旧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的决绝。
苏易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剑痕。
嗡!
脑海中的剑魔时间线骤然震颤!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暴戾的杀戮剑意仿佛被引动,就要破体而出!与此同时,那剑痕中残留的意念,也如同被唤醒的沉眠者,传递出一段极其模糊、充满了不甘与遗憾的碎片信息:
【道争……剑断……路绝……恨……未能……斩破……宿命……】
宿命?又是宿命!
苏易心头巨震。留下这道剑痕的主人,显然也是一位走上了极致剑道的强者,而且似乎同样在与某种“宿命”抗争,最终却剑断道消,饮恨于此。
这诸天万界,到底有多少惊才绝艳之辈,被困于这无形的“宿命”之网中?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异变再生!
他胸前的龙纹逆命佩,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这一次,并非警示,也非庇护,而是……指向!它那微弱的温热,隐隐指向了这道剑痕深处,那残留剑意最凝聚的一点!
仿佛在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
苏易犹豫了一下,尝试以神念探入剑痕深处。那残留的剑意虽然凌厉,但毕竟是无主之物,岁月久远,在他的剑魔之意共鸣与世界石之力护持下,并未对他造成伤害。
神念在剑意残留中穿梭,最终,在剑痕的最底部,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小块,不过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形状不规则,却散发着与龙纹佩同源气息的……碎片?
这碎片嵌在岩石中,若非龙纹佩指引,根本无人能够发现。它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仿佛只是一块凡铁,但苏易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一丝极其隐晦的、与“逆命”相关的古老契约之力!
他小心地将这黑色碎片取出。碎片入手冰凉,与龙纹佩接触的瞬间,两者同时微微一颤,那黑色碎片竟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龙纹佩之中!
龙纹佩表面的幽光似乎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丝,那扭曲的龙形符文,也仿佛灵动了一分。
“这是……玉佩缺失的部分?”苏易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龙纹逆命佩,竟然是不完整的?而这碎片,恰好遗落在这诸天战场,被一位同样抗争宿命的剑修残留剑意镇压守护着?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早已安排好的轨迹?
柳如霜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动,来到他身边,看着那融入碎片后似乎有些不同的玉佩,清冷的眸中也闪过一丝讶异。
“你的因果,比我想象的更深。”她轻声道。
苏易握紧胸前的玉佩,感受着那份似乎沉重了一分的宿命,眼神却愈发坚定。无论前路有多少迷雾,有多少无形的大手在拨弄命运,他都要走下去,斩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他将这意外的发现深藏心底,正欲与柳如霜继续赶路。
突然,极远处的星空中,亮起了几点快速移动的光芒,正朝着他们所在的这块星辰碎片方向疾驰而来!光芒之中,隐隐传来灵力碰撞的波动和……充满恶意的神识扫描!
有人来了!而且,来者不善!
苏易和柳如霜对视一眼,瞬间收敛气息,隐匿于星辰碎片的阴影之中。
新的征途刚刚开始,麻烦,却已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