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平台上,林越与苏清鸢盘膝而坐,丹药之力与周围精纯的星辰之力被快速吸纳,弥补着渡过“星火锻魂”的消耗。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几乎同时睁眼,气息已然恢复至巅峰,甚至比之前更加圆融内敛,眸中神光湛然。
他们起身,目光投向平台尽头那面光滑如镜、却又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银色光镜。镜面平静无波,清晰地映照出两人的身影,但多看几眼,便觉那倒影似乎活了过来,眼神幽深,嘴角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令人心底发寒。
“星幻问心……”林越低语,他能感觉到,这面镜子蕴含着极其强大的精神与幻术法则,直指心灵最深处,“这一劫,只能靠我们自己。清鸢,无论看到什么,记住本心,记住我们来此的目的,记住……我们彼此的承诺。”
他所说的承诺,并非具体的誓言,而是那份共同面对艰险、星月同辉的默契与信任。
苏清鸢轻轻点头,清冷的眸中一片澄澈:“你也一样。心魔万千,我自一剑斩之。”
两人相视颔首,不再犹豫,并肩走向那银色光镜。
当他们距离镜面仅有三步之遥时,镜面忽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散发出柔和的吸力。林越与苏清鸢并未抵抗,任由那吸力将自己笼罩。
下一刻,天旋地转,感官剥离。
待视野重新清晰,林越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场景。
没有星辰,没有古殿,没有苏清鸢。
他正坐在一间宽敞明亮、充满现代科技感的办公室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他身上穿着合体的西装,面前是宽大的办公桌,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星系运行模型和数据流。
“林博士,关于‘参宿四’超新星爆发后续影响的模拟报告,总部那边催得很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在身旁响起。林越转头,看到一位戴着眼镜、容貌清秀的年轻女助理,正抱着一摞文件,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王助理……他在天文研究所的同事。这里……是地球?他回来了?
一股巨大的喜悦与如释重负感瞬间充斥了林越的心胸。回来了!他终于回到了熟悉的世界,远离了那个充满杀戮、危险与沉重责任的大荒!他可以继续他热爱的事业,享受和平安宁的生活……
然而,这股喜悦仅仅持续了数秒,便迅速冷却下来。
不对。
太完美了。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离开前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桌上那盆绿萝叶片上的水珠都毫无二致。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离开前,那个项目已经接近尾声,王助理应该去休假了。而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皮肤莹润,隐隐有星辉流转的痕迹,这绝不是常年在室内工作的手。
这是幻境。星幻问心,果然名不虚传,直接将他内心深处最深的眷恋与遗憾,具现了出来。
“林博士?您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王助理关切地问。
林越抬起头,看着眼前栩栩如生的幻象,心中一片平静。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那熟悉又陌生的夜景,轻声道:“这里很美,很安宁。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
王助理似乎有些困惑。
林越转过身,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虚影,望向虚无的深处:“但是,这里没有需要我守护的人,没有等待我完成的使命,没有与我并肩作战的同伴……也没有,那个清冷如月、却愿意陪我赴汤蹈火的姑娘。”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这里的一切,不过是我记忆的倒影,是我曾经的‘家’。但现在的我,已经有了新的责任,新的牵挂,新的‘路’。星空固然令人着迷,但有些责任,比观测星空更加沉重,也更有意义。”
话音落下,眼前的办公室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面,寸寸龟裂、消散。王助理的身影化作光点消失,城市的夜景褪去色彩。
但幻境并未结束。
四周重归黑暗,紧接着,无数光影碎片在黑暗中飞舞、重组。这一次,出现的是一片尸山血海、星辰崩碎的末日战场!
无数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异域生灵在星空中肆虐,所过之处,星辰熄灭,生灵涂炭。林越看到补天阁在战火中化为废墟,清虚子、木尘浴血奋战,最终倒下;他看到石村被夷为平地,石昊幼小的身躯被异域魔将踩在脚下;他看到苏清鸢被数名异域强者围攻,月华黯淡,白衣染血,最终力竭被擒,眼中满是不甘与绝望……
绝望、无力、愤怒、恐惧……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林越的心神。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疯狂呐喊:“看吧!这就是你要面对的敌人!这就是你所谓的责任和使命带来的后果!你太弱小了!你保护不了任何人!你的存在,只会把你关心的人都拖入深渊!放弃吧!逃避吧!把星核交出去,或许还能换得一线生机!”
这幻境,竟是将他内心对未来的恐惧、对自身能力的怀疑、对牵连他人的愧疚,无限放大,并呈现出血淋淋的“预演”!
林越的呼吸变得急促,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真实的痛感。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真实,那惨状是如此触目惊心,那绝望的情绪是如此蚀骨灼心。
放弃吗?逃避吗?
这个念头如同毒草,一旦滋生,便疯狂蔓延。
但就在这心神即将失守的刹那——
他丹田中,那枚经过星火锻魂后愈发璀璨凝实的星火之种,骤然爆发出灼热的星辉!一股不屈、无畏、守护的意志,自灵魂深处升腾而起!
与此同时,他仿佛“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越了幻境的阻隔,带着清冷与坚定,在他心底响起:
“林越,星月同在,万邪不侵。我相信你,正如你相信我。”
是苏清鸢!是星月共鸣!即便在各自独立的心魔幻境中,他们之间的联系,也未曾完全断绝!
这句话,如同划破黑暗的月光,瞬间照亮了林越即将沉沦的心湖。
“是啊……我怎么忘了。”林越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炽烈的星火,“正因为敌人强大,未来艰难,我才更要变强!正因为害怕失去,才更要拼命守护!逃避和放弃,换不来生机,只会让珍视的一切更快毁灭!”
他踏前一步,直面那尸山血海的恐怖幻象,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响彻这片黑暗空间:
“我林越,既然承了星族传承,担了这‘星钥’之责,便不会退缩!我的路,是守护之路!是抗争之路!是为我所珍视之人,在这残酷天地间,搏出一线光明之路!”
“心魔幻象,给我——散!”
轰!
伴随着他坚定的道心宣言,眼前的末日战场幻象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那些负面情绪也被升腾的星火意志焚烧殆尽。
黑暗褪去,林越发现自己重新站在了一片纯净的星光之中。前方,出现了一道向上的星光阶梯。他知道,自己渡过了“星幻问心”之劫。道心不仅未曾动摇,反而在幻境的拷问下,变得更加澄澈、坚定、一往无前。
他没有立刻踏上阶梯,而是闭目感应。通过那微弱的星月共鸣,他能感觉到,在另一片幻境空间中,苏清鸢的气息虽然也有过剧烈波动,但此刻也已重新归于平静、坚韧。
“清鸢,你也一定可以。”林越心中默念,不再犹豫,迈步踏上星光阶梯。
……
与此同时,在另一片独立的幻境空间中。
苏清鸢面对的,是与林越截然不同,却同样直指她内心隐秘的考验。
她的幻境起始于月神宫深处的“望月台”。这里是月神宫圣女平日静修、沟通太阴的圣地,清冷孤高,俯瞰云海。
师尊月瑶正背对着她,立于栏杆旁,望着一轮清冷的孤月。月华洒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寂寥。
“清鸢,你回来了。”月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可知,你私自离开月神宫,与大荒星族传人牵扯过深,已触犯了宫规,更可能为宗门引来莫测祸患。”
苏清鸢沉默。她知道这是幻境,但月瑶的话,却并非完全虚幻,这正是她内心深处一直隐隐担忧的事情——自己的选择,是否会连累宗门?
“太阴灵髓,乃我月神宫镇宫之宝,关乎宗门气运存续。”月瑶缓缓转身,美丽的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严厉与……失望,“你身为圣女,首要职责便是守护灵髓,维系宗门。然而,你却将灵髓之力,用于一个外人,甚至与他产生如此深的羁绊。你可知,星族之事,牵扯上古浩劫,乃是大因果,大凶险?我月神宫避世已久,何必卷入这漩涡之中?”
“交出与那林越的联系方式,断去星月共鸣,回归宗门,潜心修炼,将来接掌宫主之位,方是你的正道。”月瑶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否则,为师只能以宫规论处,废去你的圣女之位,甚至……收回太阴灵髓。”
收回灵髓?废去圣女之位?
苏清鸢娇躯微震。她自幼在月神宫长大,被选为圣女,师尊虽严厉,却也悉心栽培。月神宫是她的家,守护宗门是她刻入骨血的职责。若真因为她的一意孤行,导致宗门受损,甚至被剥夺与灵髓的联系……那将是难以承受的后果。
幻境中,月瑶的身影显得无比高大,带着宗门的意志与师尊的威压,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一个声音在劝她:回头吧,斩断情丝,回归正轨,你依然是受人尊敬的月神宫圣女,不必承担那些未知的凶险与责任……
就在苏清鸢心神摇曳,几乎要遵循那声音的指引时,她的掌心,仿佛传来了另一只手的温度。那是林越的手,坚定、有力,带着星火的灼热。
幻象?不,那是存在于真实记忆中的触感,是星月共鸣留下的烙印。
她想起了在补天阁观星洞外的并肩而立,想起了迎宾城论道台上的相互扶持,想起了坠星原风蚀岩堡中的生死与共,想起了星垣门前他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决绝,更想起了刚刚在星火之海中,他紧握她的手说“我在”时的沉稳与可靠。
星月共鸣,不仅仅是力量的契合,更是心魂的相依。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幻境中威严的“月瑶”,清冷的眸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片明澈如镜的坚定。
“师尊的教诲,清鸢铭记。守护宗门,亦是清鸢之责。”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然,大道之行,非独善其身可成。上古星族与月神宫本为盟约,共守双钥,同抗外敌。此非因果牵扯,而是传承使命。”
“林越身负星族传承,心志坚毅,重情重义,更与我星月共鸣,乃天命所归之盟友。助他,便是助我月神宫履行上古盟约,亦是守护太阴灵髓应有之义。若因畏惧凶险而背弃盟约,断绝共鸣,非但道心有瑕,更可能使灵髓失去与星核的平衡,酿成更大祸患。”
她向前一步,周身月华自然流淌,散发出不容亵渎的圣洁与威严:“圣女之位,可废;灵髓之力,若宗门需要,亦可商议。但星月之契,守护九天十地之责,清鸢……绝不背弃!”
话音落下,眼前的“月瑶”身影一阵模糊,随即化作点点月华消散。望月台的景象也如潮水般退去。
苏清鸢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清澈如水的月光湖泊中央,脚下涟漪荡漾,映照着天上真正的明月与繁星。她的道心,在幻境的拷问下,剔除了最后的犹豫与彷徨,明确了自身真正的道路——不仅是月神宫的圣女,更是星族盟友,是“天地双钥”当代的守护者之一。
月光湖泊前方,同样出现了一道向上的星光阶梯。
苏清鸢没有丝毫留恋,踏水而行,步伐轻盈却坚定,走向阶梯。
两道星光阶梯,在不同的幻境空间中,最终交汇于同一处平台。
当林越与苏清鸢几乎同时踏上这处位于更高处的星光平台时,两人目光相遇,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经历心魔洗礼后的澄澈、坚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更加深厚的情感。
无需言语,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平台上,那道模糊的星光指引者再次浮现。
“星幻问心,明心见性。汝二人之道心,已堪承载。”
“此乃第二劫通过之奖励。”
指引者挥手,又是两点星光分别没入两人眉心。
林越脑海中,多出了《周天星辰大道经》更为深奥的第二层心法,以及《寰宇星斗阵法》的基础入门篇,包含了数种以星辰之力为基础的防御、困敌、聚灵小型阵法的布置与破解之道。
苏清鸢得到的,则是更深层的“星月共鸣战法”的初步运用技巧,以及部分关于如何以月华之力辅助、强化星辰阵法的要诀。
两人的传承知识再次得到补充,实力与手段更加全面。
“前方,便是最后一重星劫——‘星战证道’。”星光指引者的意念严肃起来,“此劫非幻非心,乃是实战!汝二人需联手,击败守护‘星枢’的星辰战灵。胜,则传承之门洞开,可得核心传承并引动‘星枢’机缘。败,则前功尽弃,将被传送出古殿,再无进入之机。”
“星辰战灵之实力,会根据闯关者境界与表现进行调整,但绝不会低于化灵境初期。且其精通星族战技,掌控部分古殿阵法之力。汝等……可准备好了?”
实战!化灵境以上的星辰战灵!
林越与苏清鸢眼神交汇,战意同时升腾。
经过星火锻魂与星幻问心,他们的实力、灵力、道心都已今非昔比。更重要的是,他们对星月合力的运用,有了质的飞跃。
“随时可以开始!”林越沉声道。
苏清鸢轻轻颔首,月影剑已在手。
星光指引者不再多言,身影消散。
平台前方,星光汇聚,逐渐凝聚成一道身披星辰战甲、手持星光长戟、高达三丈、看不清面容、却散发着恐怖战意与化灵境威压的雄伟身影——星辰战灵!
战灵空洞的“目光”锁定二人,手中星光长戟一摆,发出沉闷的破空之声。
最终考验,星战证道,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