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说这些年失踪的矿工越来越多?”徐丘抓住了重点。
“不错,早上这事出了后,县尉起了疑心,和先前一些案件交叉比对,发现了一些疑点。具体的情况你还是问县尉吧。”
张捕头所知有限,两人聊着聊着,很快到了赵县尉的府邸。
讨论案子没有选择在县衙,而是在赵县尉家里,这让徐丘更多了几分好奇。
赵县尉的书房,徐丘推门而入的时候,他还在翻看卷宗,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历年的卷宗。
“来得正好,你也看看。”赵县尉随手递出一份卷宗。
徐丘接过查看,卷宗里是发生在玉溪镇的一起案件,时间发生在九年前,有两名矿工被发现死在离河谷矿场不远的路上,二人死相凄惨,尸体干瘪一滴血都没了,脑袋则是不翼而飞,周围草丛里找到不少脑袋的碎块。
就好像,两人生前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把脑袋给攥爆了,之后身体又被吸干了鲜血!
无头的尸体。
徐丘捕捉到了关键,拿起桌子上的其他卷宗查看。
金沙镇,六年前发生了一场矿难,当时在矿洞里的八名矿工全部失踪,因矿场东家及时安抚住了家属,赔偿到位,选择撤案;
乌岭镇,五个月前,一名行夫在运焦石的车里发现了半截尸体,尸体干瘪,不见脑袋。经调查,应该是某位矿工不幸死在了矿洞里,后来尸体又没被发现,阴差阳错和焦石混在一起送了出来;
乌山县城,一年两个月前,有百姓报官,自家男人和同乡前往金沙镇矿场务工,至今下落不明……
徐丘一一翻阅着,最多的卷宗是失踪案件,这些失踪案件有个共同特点,都和矿场或矿洞脱不了关系。
令人在意的,一些刑事案件里发现的尸体,都有一些共同特征。
比如,尸体干瘪。
比如,缺少脑袋或脑骨。
“如何,可看出什么问题了?”赵县尉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卷宗,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询问徐丘。
徐丘略微思索,斟酌道:“赵大人是觉得,乌山县这些年发生的许多矿难里,失踪的那些矿工,是被修士的力量杀害了?”
赵县尉点了点头,眼里露出精芒。
“虽然有些卷宗对尸体描述不详,甚至故意掩盖,但能够看出来,作案的手段如出一辙,死者全都是被吸干了精血,脑袋也被捏爆了。”
“这种手段,凡人是不可能做到的,而且有些矿难的规模很大,那么多矿工没有人能逃出来,更说明对方具备修士的实力。”
“故意掩盖?怎么说?”徐丘不知赵县尉哪里得出的判断。
“失踪的案件,大部分在事发后都迅速平息了,赔偿一步到位,案子也撤销了,甚至都没有报案,是我询问了一些里正才知晓。”赵县尉冷笑道。
“哦?失踪者的家属那么快就放弃?”徐丘若有所思,一般来说家人失踪生死不明,不会那么快拿赔偿了事,都会想着还有生还的机会。
“发生矿难,存活率非常低,若是执着寻找生还者,耗时耗力不说,最后赔偿也不会少,还影响生意,所以一般矿场的东家们是愿意尽快赔偿的。”
“但矿工的家属们却未必愿意,不说情感上难以接受,就是协商的时间越久,赔偿的金额有时也能多点。可那么多失踪案件,事情平息却都很快,明显不正常。”
“我找了一些家属盘问,才发现是县衙的人对他们恐吓吓唬,若是不尽快接受赔偿平息事态,赔偿就没有了,家里人还要有麻烦,所以一个个才那么配合。”
“至于那些有尸体的案件,县衙更是避重就轻,草草结案,并严令不许百姓瞎传。”
赵县尉说到这,拿起一些口供给徐丘看。
徐丘接过口供,发现上面的日期并不是最近的,心思不由得活络起来。
“看来这事,赵大人暗中已经调查很久了。”徐丘笑道,语气饱含深意。
赵县尉被看穿了心思,也不否认,笑了笑。“那你应该猜到了,这些案件的背后,都是谁在掩盖?”
徐丘目光一阵闪烁。“作为父母官,县里发生恶性事件,尽量掩盖似乎也是人之常情,想来赵大人之前也默许了。”
赵县尉似笑非笑的看着徐丘,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还以为,这小子会直接上套呢,没想到谨慎得很!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怀疑蒲县令和邪修有勾结,若能查出这事,他县令的位置就保不住了,这对你难道不是件好事?”赵县尉开门见山道。
徐丘见他说出真正心思,也坦诚道:“目前我最紧要的事,是通过镇魔司的考核。”
赵县尉摇了摇头。“城南那二十多具尸体出现是天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错过这次机会,就算你通过了镇魔司的考核,成为一阶巡察使,想扳倒一位县令也没那么容易!”
徐丘略微沉默。
他知道赵县尉说的是对的,县令作为一县之长,哪里是能轻易扳倒的?
即便他成了一阶巡察使,也无法左右地方县令的政事,最多就是让蒲县令不敢再随意害他。
能扳倒蒲县令的机会,的确千载难逢。
只不过,这个时间点会不会巧了点?
徐丘心存谨慎,并不愿轻易冒险,但看赵县尉的样子,显然是跃跃欲试。
也对,这的确是赵县尉扳倒县令,上任乌山县一把手的大好时机。
不仅是那二十多具尸体出现的及时,眼下他与蒲县令关系恶劣到了极致,他背后又站着秦家,赵县尉是想借秦家的势力,以这件事做文章扳倒蒲县令!
赵县尉并不清楚徐丘和秦家的关系到了什么地步,徐丘心里却是清楚的。
他不过是手握秦家的把柄,与秦仪的交易已经谈好了,如果现在又让秦家帮忙扳倒蒲县令,难免会给他们贪得无厌的印象。
徐丘不指望靠秦家解决蒲县令,但赵县尉已经是蠢蠢欲动。
他明明早就知道矿工失踪的事有问题,以前装聋作哑,现在才跳出来主持正义。
徐丘内心叹气,乌山县的父母官全是这样,百姓怎么会有好日子过?
徐丘没有立即回答,赵县尉之前帮了他的忙,他不好直接拒绝。
看他神色犹豫,赵县尉叹了口气。
“徐丘,我翻阅了早十年乌山县的卷宗记录,对比了下这十年矿工失踪的卷宗,你可知道矿工失踪的人数比正常年份多了多少?”
“多了整整上万人!这上万人如果都是被邪修所害,简直触目惊心,背后是上万个家庭的破碎啊!而蒲县令如果真的与邪修勾结,他背后做的事恐怕还没有那么简单,我们早点扳倒他,也是为民除害!”
赵县尉这番话虽然别有用意,但还是触动了徐丘。
他想起了卧龙村的几个孤儿,里面就有父亲遭遇矿难,母亲又因此病亡的。
虽然说他去了卧龙村后对这些孤儿多有帮助,但没有父母的庇护,他们未来的人生仍然不好过。
徐丘刚刚还在抨击乌山县的父母官,但仔细一想,现在的他明知道矿工失踪的事有问题,却因为自身利益不想沾染,与乌山县的父母官又有什么区别?
徐丘自认不是什么圣人,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愿意助人为乐。
何况,这事若成,可以解决他的心腹大患!
“赵大人,你这里有朝廷的缉拿名单吗?”徐丘并未直接答应,而是询问道。
赵县尉不知他是何意思,但点了点头,转身从书架上拿下了一本名册。
名册里都是朝廷整理收集的通缉邪修的名单,关于他们的生平和样貌,上面都有记载。
徐丘接过名册,翻开一一查看。
赵县尉不知道他在找什么,站在旁侧看着。
徐丘翻着翻着,很快定格在了一页,眼睛眯了起来。
邪修柴涛,出身金州峡江郡,擅长制符……
生平介绍上面的画像,面容阴鸷,徐丘并不陌生,是上次在路上埋伏自己的制符师老头!
虽然画像上年轻一些,但五官没有变化,何况两者都擅长制符。
徐丘之前早有猜测,那制符师并不是县内修士,行事作风又心狠手辣,现在算是得到了验证,果然是个被通缉的邪修!
徐丘把名册递给赵县尉,说道:“这个叫柴涛的邪修,之前在路上暗杀过我,我很清楚他是蒲县令派来的。如此看来,蒲县令的确与邪修有勾结,还不只一个。”
赵县尉听闻眼睛一亮,“那这柴涛呢?他现在在哪,或许他是个突破口!”
徐丘摇摇头。“他已经被我杀了。”
赵县尉大为遗憾,徐丘却不可惜,要知道这柴涛实力不俗,身上又一堆灵符,当时能杀掉他是出其不意,有运气成分的。
“既然蒲县令确实和邪修有勾结,那这条线确实可以追一追。赵大人,你想让我做什么?”
徐丘决定调查矿工失踪的事,柴涛的存在证明了赵县尉的判断是对的,这件事若成,蒲县令勾结邪修,绝不只是掉官帽那么简单,兴许脑袋都得没!
几分个人恩怨,几分赵县尉的人情,还有几分正义感,让徐丘决定去冒险!